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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声闻篇其六·捡金之升龙笋

钟大有这个时候跳到坟坑头说:“师傅,我们去喊了,还是有那么多人喊不走。”

“你去跟他们说,不走的等会儿要是哪个出事情了自己背时(四川话,倒霉、活该的意思)!”三道士不耐烦地说,“你去喊元卿把我放在新坟那边的包包拿过来,然后你马上去沟边的林盘头给我砍两根竹子来,记到,砍那种篼巴(四川话,就是植物的根茎部位)得外面的老竹子哈!”

“陈老师,你们到底是要弄啥子……我们这个坟出啥子问题了嘛?”李继英问道。

三道士看了她一眼说:“你老汉儿下葬是喊哪个来看的?居然搞成蛇缠尸了!”

“蛇缠尸?啥子叫蛇缠尸啊?”李老幺满脸焦急的问。

三道士说:“李老幺,你自己看嘛,你老汉儿的骨头都长蛇鳞了!而且你看,你等下,你把席子上的看下,然后比到枋子头还没捡出来的看嘛——你看像不像你老汉儿被一条蛇把身身缠了几圈嘛!”

李老幺挑开席子看了下,然后又看了下枋子头的,他的脸没几下就变白了。

“这狗日的……咋个会这样子!”李老幺恨起声音说,“陈老师,这个是咋个的嘛!”

“你老汉儿端午前后死的,那个时候正好是用雄黄最凶的时候。而且五月是阳气最盛压制天地大毒日的时候,所以很多蛇虫阴性类的东西会想方设法找地方躲避。你老汉死了过后,肉身就会变得阴气十足,被拿来给青竹标避祸最好……你再看,这个骨头上的鳞片密密麻麻的,原来的肉身肯定是被青竹标吃了的!然后青竹标也把你老汉儿的肉身拿来当宝,又吃又用的……一般的蛇缠尸只是尸体的肉皮子上面才长鳞,结果你老汉儿的骨头上都长了,说明这个青竹标从你老汉儿下葬开始就在的了!”

“爬哟!我老汉儿下葬的时候我们都还看了的,出丧之前我们也开了枋子看了的!那时候根本就没得蛇!”李老幺马上反驳。

“嘿!你娃不晓得蛇会拱到你老汉儿尸体下面盘起哇!而且我估计,你老汉儿还遭了‘青龙抬尸’!你信不信!”三道士说。

李家的两姊弟一下就不开腔了。毕竟三道士说得信誓旦旦的,而且还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们不敢不信。

李继英这个时候笑了下,却比哭还难看地说:“诶,陈老师,你说下咋个办喃?”

三道士说:“今天不能趱坟了!还有,我要把你妈还有你们爷爷的坟都把青竹标弄出来才得行!”

“啥子喃!那两边都还有蛇啊!”李老幺一下就惊了。

“你嫑吼,我跟你说李老幺——你娃要是觉得我在麻(四川话,欺骗的意思)你的话,你下来把你老汉儿的脑壳骨头拿了起来看,里面肯定有东西!”三道士严肃地说。

“有,有啥子东西?”李老幺愣了下,光骨头的脑壳头还有东西。

“来嘛!”三道士冲他招了下手说,“你自己拿起来看嘛!”

“哦,我,我咋个好拿嘛!”李老幺心头发毛,干笑了两声。

“……我先跟你说,你娃不来拿,二天嫑来求我哈!”三道士神秘的笑了下。

“你,你嫑豁(骗)我!搞快帮我屋头弄好嘛!”李老幺不耐烦了。

一边的李继英突然说:“那个,陈老师,我来拿来看下要得不?”

三道士看了她一眼:“李大姐,你不怕啊?”

“……哎呀,自家老汉儿有啥子怕的嘛……不过陈老师你嫑真的吓我哦!”李继英对三道士笑道。

“那你把伞给我,你下来嘛。”三道士伸出右手去接伞。

李继英把伞递过去,三道士在要接住的时候,右手捏了一个印诀同时用三根手指逮稳了伞。

李继英靠着坟坑边沿梭(四川话,滑的意思)到了枋子边边上,她看了眼枋子头,看到了里头散乱的蛇皮不由得鸡皮子冒起。

“这个,直接用手去啊?有没得……”

三道士从衣服包包头摸了一张黄裱纸出来递给她:“你把纸打开去捧起来嘛。”

李继英接过黄裱纸,但是却依然心头打鼓。三道士站在侧边(四川话,旁边的意思)一脸淡然又期待。

李继英皱着眉毛弯起腰杆就去捧她老汉儿的脑壳骨。枋子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闻的气味。李继英想着自己要动作快些。

她用黄裱纸罩向她老汉儿的脑壳骨,然后两只手就把纸向下蒙了一下,用劲夹住就要拿起来。但是脑壳骨却没有一下就捧起来,反而好像被粘住了一样。

“咋个,拿不起来喃!”她望向三道士,“陈老师,拿不起来!”

李老幺得坟坑上紧张得不得了。还在围观的人都得窃窃私语。

三道士皱了下眉毛说:“你再用点儿劲嘛!”

李继英又用力捧,结果这次就听到了哗的一声,她用力过大还差点儿把人仰翻。

“这是,这是啥东西!你看你看!”李继英第一时间看了下头骨的后面,她想看看是啥原因整得这么难拿起来的,结果她看到了一截毛须须的东西,吓得她差点儿丢手。

“我看……”三道士一把就拿过去,看了一眼,伸手去捏住那些须须扯了一下,结果还扯了几根下来。

“师傅,东西拿来了!”周元卿拿了一个黄色的单背带布包包过来递给三道士。

“你捧到。”三道士接过包包把头骨也递给周元卿,“你把眼睛也闭到。”

“整啥子喃?”周元卿问了一句。

“你不怕瞎你就睁起嘛。”三道士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开始翻包包找东西,一会儿就拿了一个纸包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些黄色的粉末。

“啥东西哦……”周元卿还得疑问。

“眼睛闭倒起!”三道士瞪了他一眼。

周元卿马上照办。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净天地神咒》!”周元卿闭着眼睛,但是还是听出了三道士念的咒文。

作为道教八大神咒之一的《净天地神咒》,其实是道教徒最常用的一个咒,因为道士的早晚课和斋醮等都需要用到。它得作用就是化解、净化天地间的秽气污物。因此咒最早出自上清北帝派的经典《太上元始天尊说北帝伏魔神咒妙经》,经过宋时之后的演变后,其广泛的适用性使之逐渐成为道教八大神咒之一。

三道士这个时候念这个咒,自然是要祛了亡人遗骨上的毒蛇秽气。

周元卿正要睁开眼睛,结果听见三道士“呼”地一声吹了口气,然后很多细小的粉粉(粉末)就铺到脸上了。

这个时候,周元卿不敢睁开眼睛了,他晓得是师傅把刚刚那包黄颜色的东西吹散了。但是他却不知道的是,他手头的头骨撒上了那个粉粉后,冒出了一丝丝的深绿色的烟子,浓密得就像长出了头发一样。

李继英看到了吓得退到坟坑边边上往上面爬,李老幺更是跟到还在围观的人退得三丈远。

“我刚刚喊人请了各位走的哈!要是等会儿有人闻到啥子腥臭味道肚子不舒服的,回屋了个人找个鸡蛋把蛋清清喝了,跑几趟茅司(四川话,厕所的意思)就对了哈!”三道士又对着围观的人说。

周元卿听到师傅得喊话,又不晓得咋个回事,而且他似乎闻到了啥子味道一样,大喊:“师傅师傅,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嘛!我咋个好像闻到啥子味道了喃!”

“你睁开嘛!又没说你嫑睁开!”三道士说着又把头骨拿过去了说,“你又不得肚子痛,你嫑装模作样的哈!”

“你刚刚吹的那个粉粉是啥子东西嘛?”周元卿想到了关键。

“雄黄——你看这儿喃!”三道士突然把头盖骨朝下让周元卿看。

周元卿向里头一看,只见里头有一截青黑青黑的东西卡在后挝挝骨(四川话,就是后脑门)上,完全都把骨头穿破了。那东西一头粗一头细,而且就跟包了一层衣衣一样。

“师傅……这个,这个未必(难道)是个……笋子嗦?”周元卿实在找不到啥子联想了。

“对头。”三道士马上就肯定了他的想法。

周元卿又吃了一惊:“硬是是嗦!师傅他这个坟是不是……”

“遭了‘青龙抬尸’的蛇缠尸是最阴的东西。蛇要钻洞,青竹标多半拱到嘴巴头去了,然后就生了蛇卵子……”

“师傅……我听不懂……”周元卿打断说。

三道士白了他一眼,说:“青竹标也可以称作‘青龙子’,应了五行东方乙木的阴毒,很有妖性。传说这种蛇最想变成龙,它们就专门找阴气重的榻榻吸阴气。公蛇跟母蛇交配后,母蛇会吞一颗竹米子,然后生下来的蛇卵就跟笋子一样,慢慢地就会长大然后慢慢长成竹子……”

“师傅你说得太玄了嘛……”

“你不信?你把那个笋子外面的衣衣撕下来看哇!那是一层蛇皮!”三道士指了指那个笋子说。

“……我看到了……师傅,这个东西这么玄,是不是长成竹子青竹标就成龙了嘛?”

“那个竹子至少要长九九八十一节才算事(有用),而且最怪的是,蛇卵变得竹子长好长,里头的蛇儿子就长好长。等到八十一节的竹子长成了,他还要走竹子头出来才得行……”

“咋个出来喃?”

“……要被雷打断竹子才可以。不然,要是其他啥子弄断竹子了,蛇儿子也要死。所以说,‘蛇化龙蛇化龙,不得脚角都是虫’,这个蛇卵变的笋子就是懂的人喊的‘升龙笋’,要是其他地方长的都是宝贝了,煮来吃了绝对的滋阴大补!……这个长得这儿就恼火了——选在青龙穴本是好事,但是这个阴蛇入了葬地要变龙,蛇是阴龙是阳,由阴成阳,再好的风水都要破变,更何况,这个地踏原本就是是败局,埋不得人……妈哟,老子这盘活路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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