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北大门外,有一处名胜古迹——可惜废了……
为什么说废了呢?因为没得哪个名胜古迹是保留在菜市场里头的!
这处古迹虽然被圈围起来,立了碑告知来往的人,但是圈内渐渐多起来的垃圾,实在让外来者信服——这是诸葛旱八阵的遗迹所在?
“晓云不散弥牟镇,春草横生八阵图。”古人哪里能想到,凭吊三国诸葛孔明的旱八阵图,在今天是一个垃圾堆呢?
弥牟镇,成都北门外东北位置的一个小镇,原属新都,传言自古为兵家必争的要地——现在的话我看不出来!
这是个民族文化比较重的乡镇,因为除了三国文化外,还有以回族清真文化为重要的存在,所以这里也叫唐家寺,这个寺,就是清真寺。
我们主要说说被埋没的三国文化吧!因为这是最令人痛心的所在。现在弥牟所属地区,为了发展打造,曾经在当地博物馆专门单独介绍甚至复原再现了旱八阵图的内容。然而对于遗迹……嗯,圈起来保护了的!
根据资料记载,弥牟镇八阵图并不是对敌的战场,而是诸葛亮演练兵法,操练士卒的彩排场地。旱八阵图各垒高约三尺,直径一丈,六十四垒,八十八盛行,两阵并峙,共一百二十八垒,周围四百七十二步。古时多有人来凭吊,拜谒、赋诗,甚得古风。道光时,八阵图遗存71垒,占地36亩;民国初年尚存47垒;文X期间(都懂的时期)遗垒连同荒废的武侯祠都遭到破坏,现在仅存了5垒遗迹。
现在人眼中,那就是五个大的土包包,也许哪天因为“必要的发展”,可能,整个旱八阵图都会消失掉吧……
(至少目前还好,因为具备三国元素,现在已经在开发其旅游价值了,重点打造了!)
现代人自以为传承了文明的薪火,却不知,我们握着的,只是豆大的火苗,而古人驾驭的,是一头火龙!可是我们却还在摒弃,自以为是地破坏着我们民族的传承和文化。改革?过快的物质文化,腐蚀了至少两代人的心理了……
愤言以上,见谅!
到新都弥牟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天气很不好。
阴云积压,风都吹不动,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俗话说“晴带雨伞饱带饥”,钟大清一行人“抗饥”的干粮没忘记,却把伞给忘了。果然男人的粗心,是不分年纪的……
“找个地方避一避再走哦!”三道士说。
钟大清为难:“那不是要耽搁大半天了!”
“你看天喃!要下大雨哦!我们都搞忘带伞了!”三道士瞟了钟大有一眼。
钟大有看到了怪罪,甚是委屈:“师父,这个真不能怪我……”
“现在说这些都没得用。”钟大清说,“去镇上买两把伞赶路嘛!要是下大了再说避雨的事。”
“大有,听到谬?快去买伞!”三道士吩咐了,“我们得前面茶铺子头等你哈!”
“哦……”钟大有应了一声去买伞了。
钟大清抬头看着天,眉毛深皱。
“这个天莫法哈!”三道士说,“老天爷嫑我们走快当的。”
钟大清不说话,跟着三道士去了茶铺头。
这个时间茶铺都是吊堂(四川方言,就是顾客少),二人各要了一杯免底(四川方言,就是不要茶叶,喝白开水)就坐下了,惹得幺师(四川方言,就是茶铺头的堂倌儿,给客人掺茶倒水的伙计)架势翻白眼儿。
两人也没坐好久,钟大有就回来了,拿着两把伞。
“这么快!”三道士端起免底喝了一口。
“咋个是旧的呢?”钟大清发现了问题,“你找人借的啊?”
“不是不是!”钟大有端起钟大清的免底喝了一口,喘口气说,“狗日的,卖伞的看到要下雨了就坐地起价!太没良心了!我就走伞摊摊旁边的修伞匠那儿正好有人来卖旧伞,我就买了!”
“你看好谬哦!得不得是烂伞哦!”钟大清随手拿了一把过来撑开,“还多好的喃!”
“是嘛!我都逮到看过了的!没得烂的!”钟大有也把手头另一把伞打开了。
那时候都是油纸伞,钟大有撑开后,三道士看到了那伞的伞柄下方拴着一根红色的结绳,是个同心结。
“这两把伞你都是一个人那儿买的啊?”三道士问。
“不是得啊。”钟大有收了伞说,“这把伞是个老妞儿卖给我的,四哥手头那把是一个男的卖的。哦,那个修伞匠还想跟我争这把伞的,我先出钱拿了就跑回来的。”钟大有扬了扬手头的伞得意的说。
“伞有了,那就走嘛!趁现在雨还没下,我们最好能赶到龙虎乡去。”钟大清拿伞站起身说,人也往外走。
“……”三道士看着钟大有手头的伞,总觉得有点儿啥说不出来。
“师父,走嘛!”钟大有喊了他一声。
“嗯……”三道士答应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弥牟的场镇那时叫九里场,说的逢场天摆摊的能摆九里那么长,当然那是夸张的说法,只是为了形容逢场很闹热,人们管这里叫九里场也是为了取兴旺之意。
那茶铺正在九里场上,三人出来了就沿着场镇街道往西南方去。
没走多久,三道士越走越慢了。
钟大清注意到他一个大人走到了他们后面,走得就跟在踩蚂蚁儿一样了,看不下去了。
“老辈子搞快走哦,到了龙虎乡,我请你打牙祭(四川方言,原意是指把祭祀过土地神的牲肉分食,后来演变成了吃肉食丰盛的餐类)嘛!”
“要得啊。”三道士随口回答。
“那你老人家走快点儿三!”钟大清笑着过去拉他。
“莫忙。”三道士转身看了看说,“等会儿有人要来!”
“哪个来哦!”钟大清一愣。
三道士说:“可能是来要伞的。”
钟大有也一愣:“要伞?”
“你看。”三道士指了指。
钟氏兄弟回头一看。
“他是……”钟大有眯眼一看,认了出来,“那个修伞匠!”
来人穿着薄袄儿,挂着一条黑青色的围腰,带着瓜皮帽,四十多岁大概,穿着一双布鞋,两眼很是有神。三道士注意到他的手,跟一般的基层劳作者不一样,他的手看不出啥子伤茧来,也不是好黑。
修伞匠走近了,看了一眼三道士点点头,说:“刚刚那位小弟娃儿买了一把伞,本来我不该的,但是那把伞是我早先丢的,所以我想再买回来。价钱好商量。”说着,他摸出了一个“十八圈”大银元。
钟大清眉头微皱,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伞,没说话。
“是这把哇?”三道士指了指钟大有身上的那把问。
修伞匠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这把伞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找它已经找了有段时间了!”
三道士走钟大有身上取下了那把伞拿着看了看,点头说:“看得出来,它等你也等了很久。”
修伞匠浑身一抖,惊诧地看着三道士。
钟氏兄弟都奇怪地看着三道士。
三道士笑了笑:“没啥子得,伞你拿去嘛。”说着他把伞递给修伞匠。
修伞匠犹豫了下,但是看着伞柄处的同心结,他伸出了手去。
他接过了伞。
三道士在松手的瞬间,手上捏了个印,在伞面上一弹,跟着手一握一拉。
修伞匠脸色大变。
“伞拿来!”三道士退开两步把钟大清的伞一把夺过,再见他那虚握的手往伞上一拍。
啪的一声,在风中传远。
修伞匠冲进两步,用手头的伞指着三道士大喝:“还给我!”
三道士冷笑说:“伞不是在你手上吗?我们钱都不要你的!你可以走了。”不知为何,三道士把那个“钱”字说得有些重。
修伞匠脸一红,咬牙:“你晓得我说的不是伞!”
“不是伞!”三道士把手头的伞背在身后,“你自己个人说的那把对你‘有意义’的,我们都不要钱还给你了,你还想做啥子?”
修伞匠看了看手中的伞,犹豫一下,握紧说:“那我想把你那把伞也买下来可以嘛!”
“你想得出来!”三道士大笑,“不卖!老子他们不想淋雨!快爬!”
修伞匠没有走,他撑开了手中的伞,把伞柄朝向三道士。那同心结得伞柄上逆着风,飘向三道士的方向。
钟氏兄弟都看出了不对。
“回来!”修伞匠低喝一声。
三道士一把按住了背后的伞。
那伞突然动了一下。这个动法,有点儿吓人!就是平白无故的,背着的伞往上腾了一下。
“伞头有啥子东西!”钟大有大惊。
“……不清楚,你师父才晓得。”钟大清一手伸进了肩搭子。
修伞匠见伞被三道士抓住又不动了,也是心惊:“你是会家子哦!”
三道士不答他,把背后的伞又取在了身前:“我再替你做个好事,也不收钱嘛!”抬手时,一道符箓已经贴在了伞上面。
“师兄,要不得啊!”修伞匠大喊一声,扑爬跟斗儿地冲了过来。
三道士抽身一让,避开了修伞匠的抓拿:“狗日的喊得亲热喃!哪个是你师兄哦!”
修伞匠哦了一声回过身来,啪的一声,两手合起,竖起了右手食中二指在额前,马步一沉,右足三顿。
“神打!”三人又是一惊!
所谓神打,就是民间所谓的请神,就是念咒沟通神灵附体,赋予施法者近乎神技,额,或者说是超常的能力。
九十年代的香港鬼片里,经常出现自称茅山道士的用神打,其实,神打在佛、道皆有,不同的是,佛教多为密宗修习,又称加持,道教就是请神了。不过,茅山道士会神打不等于会神打的就都是茅山道士哦!
茅山派,实际就是道教的上清派,又称茅山宗,其实际开创者是有“山中宰相”之称的陶弘景。此派于隋唐时期鼎盛非常,在道学理论和组织制度等方面贡献巨大,是故也能在宋元时期的南道派三山符箓中占有一席。既然是符箓派系,上清派的符箓功夫自然不弱于人!
而神打,就是需要请神符配合才能施展的一门术法。
只是,修伞匠只是摆了一个神打的造型,并未施符……
“你是哪一山的?”三道士看出端倪问。
“我是三洞弟子,范自省。”修伞匠回答,同时行了个道礼,“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师兄,手下留情!”
“全真龙门派陈永诚。”三道士回了礼,“你不是持戒的静坛,号子就不用念了。”
范自省不好意思:“习惯了,师兄见谅。”
“这个是你屋头的?”三道士把伞掂了掂问。
范自省见伞上符箓已经不见,知道误会消除,松了口气:“谢过陈师兄了!”他伸手要去拿,三道士却避开了。
“师兄……”范自省皱眉。
三道士拿伞拍了拍手:“说清楚,咋个回事!”
“老辈子,下雨了。”钟大清得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还没有……”
话还没说完,豆大的雨打在了他脸上。
“三位跟我来嘛!”范自省拱手一引。
钟氏兄弟齐齐看向三道士。
“走嘛,去躲会儿雨嘛!”三道士领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