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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青苹果

杨光启说螺峰街街口那里不是刚好有一家鲜花店,按照每个星期五市中心片区要在螺峰店召开晚会的惯例,如果今天提前预定的话,到时就不用临时抱佛脚。剩下的关键问题是,你究竟要送给谁。我笑而不答,长这么大自己还从来没有尝试过给女孩子送花呢,万一被拒绝该多不好意思。正在说话间,一辆白色BMW320靠路边停住,走下来一个左顾右盼的墨镜女人,稍作停顿后,又径直往隔壁那家八一红茶吧的门口走去。

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来搪塞,刚好碰到上午刚签订完租房合同的陈先生一家找上店来,仿佛遇到救星。原来他要提前一天入住,要求我方经纪人协助办理交房手续。我说好的,请您稍等,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业主。按照合约规定,交房时业主和客人要亲自到场确认签字,这也是为了防止日后有人借故找麻烦的必经程序。

其实做中介这一行,业务员的专业程度和服务意识都很重要,否则最容易被人指手画脚,弄不好最后还会爆单。但今天不知是我运气不好还是那电话信号不好,连续拨了三次号码,业主黄小姐那边都没人听。直到拨第四次过了整整十秒,电话里才传来一声完全没有睡醒的“喂”。我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以后,对方却有些火了,说屁大点事还要亲自过来干嘛,你们中介和客人自己搞定。然后丢下一句“人在过立交桥”就挂线了。言下之意不是相信我们的办事能力,而是觉得做这些无谓的事情是在浪费她的时间。真不明白这些有钱人的想法,有时为了房价上的一百几十块和你争个要死要活的,有时心情高兴,一口气让个几万块也不出奇。我只好耐心和陈先生解释,并问他介不介意由我代表房东。

陈先生无奈地摇摇头。我很少碰到脾气这么坏的女业主,但今天通过和陈先生办理交房手续,让我意识到这两个人真的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个年近四十岁的老男人竟然连卫生间的水表度数都要求分开来写,把门口那个总水表当作是个坏的,害得我拿一个电筒对着这个阴暗的角落照了整整十分钟都没有弄好,烦死了。

“其实是那水表上的字太小了,让我看不清。”看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试图掩饰自己不会读旧式水表的囧态。

“嗯,我先去试下厨房的煤气,一会你用电筒帮我照!”

不多久在空气里就闻到了一阵煤气的味道,我真担心这屋子随时会爆炸。

全部搞定以后时间差不多到三点,出乎意料地接到刘俊打电话过来问晚上要不要碰头。他解释说本来应该回到文山,但世纪城有个客人欠了他们老板钱还不了,现在拿房子做抵押,约好今天办理委托公证。他口中的那个老板我见过,肥肥胖胖的,一脸坏笑,倒像个放高利贷的人。而刘俊是我的狐朋狗友,在圈内有许多或明或暗的关系,胆子很大,曾经有一次差点因为在房产交易时做手脚而坐牢。想想他此刻正在产权交易中心忙里忙外的样子,真不愿拒绝他,但今天晚上已经答应朋友一起去龙泉路那家网吧砍传奇,我无法确定还有没有时间过新迎那边喝酒。从三合苑走出来时,外面的光线好明亮,忽然感觉春城午后优雅的天气真的就像人们口中所羡慕的那样。

回来的时候发现昆都二店的门已被上锁,老杨他们几个都不在店上,不知又跑去哪里看房。偌大的一间门店只剩下我一个人,只能对着三台电脑和几百张贴满玻璃橱窗的水牌发呆。我只好一边登陆QQ假装人在线的样子,一边开始浏览最近几天发生的新闻。

到四点钟的时候,有个女客人打电话过来咨询华山西路一套房子的情况。那房子其实是套投资房,我唯有虚与委蛇地应付,并解释说该房源本店有钥匙,还鼓吹它内部的全新装修,如有需要可以带她实地看房。岂料她临末竟然说要找小张,你们荣城的那个小姑娘。

我想了半天,才发现整个市中心片区姓张的女孩原来只有一个。我只好名正言顺地拨打这个熟悉已久的号码。电话响了两次才有人接,当听到“荣城地产为您服务”这句话时,却忽然有种忐忑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电话那头的张家梦倒是很干脆,一个劲地催我说话,问到底有什么事。

其实很难诉说心里蛰伏已久的想法。我只好如实告诉她有客人曾经打来本店找过她,不知是否因为看了《春城晚报》上登载的房源信息,但听口气应该是她以前的熟客。

“打到了你们店,那转给你跟进不就行了。”张家梦淡淡地回道。

“我想当面和你说,你五点有空吗,我来翠湖找你。”我趁机约她见面。

“好,不过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下午六点钟店里还要签一个租房合约。”她不假思索地答应着。

在桌上给杨光启留了一张字条,锁上店门后,我又望了一眼这个如此熟悉的门牌,不知有多少类似我一样找不到出路的人曾经在它的底下驻足,也许数也数不清。从新闻路到翠湖南门大概花了我二十分钟,因为是逆行,而且今天路上还有点堵。我在面包工坊楼下等了将近五分钟,正准备掏出手机时,伊人终于如约而至,还带了我不太喜欢吃的橙子。

“在路口那个摊位买的,看起来熟透了,而且又便宜。”说完指了指前面那个小坡。

“你看,那个唱歌的小丑还在。”我说完指着马路对面那个没事整天在路边弹吉他的小伙子,并示意她看。

“嗯。”张家梦似乎不太喜欢别人去嘲笑这些同样生活在城市底层的其他人。

我们在翠湖春晓附近转悠,半天没有找到可以坐下的位置,可能天气太好,无所事事的人都挤到这里来凑热闹。两个人走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将就坐在石桥上,一边任由目光被一湖秋水在风中潋滟的情景所吸引,一边又要不时忍受着思绪和言语被来来往往的人群从身边经过时所打断带来的烦恼。

我向她解释了那个客人的意思,估计是“小张”以前的老客户。当我说到“小张”这个词的时候,她也会心一笑。

“对了,你怎么会申请调来武成店?我记得那时报国店还没有拆。”对于一个月前房友系统上突然发布的人事调动,我始终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开。

“没什么,只因武成店离我住的地方近点。”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那你干嘛不住在店上?”这次真的不解了。

结果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听完后双方捧腹大笑,原来她发现武成店某位男同事有裸奔的暴露癖。

我们的说话就这样轻松地在两人之间展开,不用想太多更不用去猜测揣摩,当看看日渐西斜,竟也不觉得时光正在飞逝。还记得后来还聊了许多话题,有关于我师傅晓飞,有关于各自家庭情况,还有关于理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这些漠不关心的事情如此在意,难怪事后人人都笑我像个查户口的。也许在她面前说话没有勾心斗角的压力才会如此任性,但坦白说,有一点尤其不明,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像其他人一样那么讨厌我师傅,因为在我心里,晓飞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也许性格不和吧,”她解释道,“更何况她现在也离开荣城了。”

“从来没想到,你的话可真多。”她一边吃橙一边继续说道。

其实那时我和张家梦的关系还算不上熟稔,只是单独见过一两次,但是在荣城,她却是我第二个认识的女孩。套用一句昆明话,叫做老早就认识了。不过认识很久却从来不熟,这样我们之间,至少我这样认为,每一次碰头都有点似即若离的味道。

“很奇怪你今天怎么没有买棒棒糖。”记起那次

去武成店入账,她竟然请我们几个大男人吃棒棒糖。

“偶尔吃而已,又不是经常,再说,我还请了谁谁谁喝水呢,不一定就是买棒棒糖。”她不服气地反驳道,说完又轻轻拭了一下额间刚才被微风吹乱的一束刘海。

听到伊人真的用“谁谁谁”而不是特定的真名来搪塞,我心里忽然间觉得一阵温馨。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对于她的话,我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其实太遥远的东西我不愿意去想,在荣城,我只想努力赚好多钱。”张家梦望了天空一眼答道,她所指的“遥远”却刚好触及我心里正空旷的地方。

“你家里很缺钱用?假如赚不到很多怎么办?”我反问道。

“那就将来嫁一个有钱人。”

“对了,我以前约你,怎么老说周末没空,明明你又休息了的。”感觉我的话被人赶进了死胡同,只好临时换一个问题。

“爷爷病了,住在呈贡一家医院里,我每个星期天去看望他。”

我无语了,没有料到她是一个如此孝顺的女孩。我想起自己的现状,和正面临分崩离析的家庭,忽然间有种失落感,仿佛自己身上不见了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也许自己当年争气点,和家人的关系就不至于弄到现在水火不容的地步。

“你知道吗,杨光启后来真的花钱去学驾驶去了。”

“驾驶?”她疑惑地问道。

老杨曾经学过开拖拉机,但是不会开汽车,有一次错把油门当作刹车,将别人一辆奥拓开到了一间临街的超市里面,好在那车是二手的,还连带着保险。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做销售做不了一辈子的。”张家梦问道。

这个简单的问题我却没法回答她,因为对于现状我有时都把握不住,更何况将来。

“张家梦的梦是哪一个字,孟子吗?还是做梦那个?”最后我只好岔开话题。

“其实是孟子,只是我觉得做梦这个要好看一点,”张家梦轻声解释道。

我促狭地说要当场查验她的身份证,把她吓了一跳。“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名字就被你吓了一跳,猜想敢和孟子叫板,肯定是个大有学问的人。当时我还在兴华店。”

“那现在呢?”

“没想到你是个女的,还这么……”

“还这么什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当我再次看到这张灿烂美丽的笑脸时,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兴华店呆过的那段时光里。那是我们初遇的地方,也是彼此曾经年少轻狂的梦之起点。不过说真的,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最近工作的压力很大,我的心情也随着每一天高高低低的业绩而起伏不平,以致有时连偷闲出来谈天说地的时间都没有。直到现在看清她在身边的样子,才发觉原来那并不是如梦似幻的空想。

“在想什么?”张家梦大概看到了我发呆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太阳好晒。”我随口答道。

“我不管,橘子你要吃完,不然打包带走。”

“是橙。”我低头看了一眼那些金黄色的果实,心里忽然有了决定。

一直以来都觉得荣城不是一个久留之地,给不了我想要的将来,之所以还愿意留下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那些还默默留在原地不动的人。虽然我很念旧,但恐怕这次将鲜花送出以后,就到了该要择机离开的时候。真的难以想象那么倔强的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爱吃棒棒糖的女孩。

正在思绪间,两个人的电话都不约而同地响起。我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一条信息:

老张,知道你去约会了,你小子好好加油,兄弟们支持你!

发件人是杨光启。

张家梦接电话的时间要长些,不时夹杂着几句“知道啦”之类的短语,看来是她的店长正在电话里催她返店。

有人催着,时间又已近六点,我们只好准备分手。正要启动电单车时,张家梦在后面低呼了一声,喂,你还有东西忘拿了。

我回头看时,伊人正笑容满面地站在光辉里朝我摇晃着手里的那袋没吃完的金橙,得意洋洋的神态酷似秋天里调皮的精灵。抬头仰望这片明晰的空气,仿佛还可以看见湛蓝的天空正如行云流水般逐渐清澈,不着浓妆的彩云此刻也正在天际轻浮,只是不知是否为了躲闪眼中那遥不能及的星辰。远处的夕阳开始逐步染红翠湖春堤那些随风飘舞的杨柳枝条,看似肆意却又不失安稳,飞坠而下的余光则小心翼翼地荡漾在这个平静的湖面上,害怕再次分散的同时又宁愿轻轻扩张自己曾经用心凝聚过的涟漪,就像春天里圆通山上需要等候一年才能盛开一次的朵朵樱花,从来就不肯轻易向夏雷冬雪低头认输的偏执姿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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