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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殊途

半年前刚来东莞,夜间闲得无事,又不屑像其他无聊的人一样守在一楼那电视机房里观看看烂俗情节的电视剧,就沿着东坑镇的方向一直往前,希望可以碰见能暂时留住自己视线的情景。路过街边一个卖书的地摊前,在被一大堆色情杂志和过期的故事会包围的旧书里面,找到了这本黑色封面的《品三国》。这书是厦门的易中天写的,上面有CCTV10百家讲坛的标志,以及一个曹操骑马挥鞭的封面图案。大凡地摊货都是盗版,从纸张上色的程度以及打开书页俯拾皆是的错字,甚至还可以分辨出该书存仓的时间长短。这方法是当年在湘乡一中读书时,洪闽湘曾教会我的,只是现在早已经没有这样斤斤计较的心思了。懒得和这个长胡子小贩讨价还价,我从钱夹里面取出十五元塞给他,然后抱着这书静静地和东坑镇的夜色一起,回到我住下的世讯宿舍。还记得当时同行的是来自广西的阿廖,和我同龄的他兴趣和我完全不同,他并没有同时看中这本《品三国》,而是挑了一部一看就艰涩难懂的《成功心理学》。

那书是卡耐基写的,许多人就是冲着这个名字才去买类似这样一窍不通的书看。曾听闻在千禧年该书曾经风靡一时成为亚马逊书城排列前三的畅销书,甚至许多大名鼎鼎的企业和公司都把他列为必修的教材之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读到韩寒关于潮流的那个独特的见解。

我不知道处在80,90后的大多数人是否都有和我一样的心思,在满世界里面摸爬打滚地同时,又抱着总有一天能撞见成功的同时实现自己曾经小小的梦想的那种希望,哪怕这种希望需要通过从校园出来以后再次翻开那些已经不是课本的教科书才可以完全理解。想想多年以前我们大家其实都一样,关于自己的未来如坠云里雾里,却整天清醒地想要去了解别人正在干什么;好奇心太重,恐怕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通病。

很快读完这本书,我却并没有似他们说的收获书上字里行间的东西,这可能源于我不太相信书中别人所说的非叙述性语言。不太相信评论和带有感情色彩的叙述,我有时甚至连新闻联播都会怀疑。我不相信鬼神传说,也更加不相信《三国演义》里面虚无缥缈的神话,从小到大,一直都如此固执。

同样固执的另一个但不能算朋友的人,是高琪。

记得那时远在彩云之南的高琪说没有料到我来东莞短短几个月,变化会这么大,看来还是来对了。说话间的语气不时透露出些许淡淡的惊喜,我还天真地以为这惊喜是自己给予的。

我笑着回答道,还不是拜您所赐,更何况自己也没有料到会在此地发生许多事情,尤其是还有机会和你在Q里重逢。我指的发生很多事情,主要是自己和家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一些关于被我遗忘在昆明的想法,反正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她听,而伊人也乐于洗耳。我们的聊天几乎不限时间地点,有时心里突然想说话了,就会打开QQ,轻敲对方远在天边的门扉。

高琪后来笑得很开心。只是我并没有料到自己后来会在世讯一住就长达半年,直到后来辞掉工作,离开了曾经朝夕相伴的富东。搬家的时候没人喊人帮忙,我的脾气如此,从来不允别人烦我,也懒得麻烦别人。许多搬不走的东西都扔在那宿舍里,有一些还送给了几个室友,但这本《品三国》却跟着我小小的行李箱一起搬了出来。

留下的原因只在于此书最后一页上面附有写着的以下这一句话。

“飞儿:今天是2012年4月10日,这一天请你记住自己的屈辱,这一切都怨不得别人,因此不能记恨,但可以选择忘记!”

这话是今年4月初在凤凰路这里偶感风寒后来转重至急性感冒时写给自己的,已经记不得当时怨天尤人的心情,只记得当时差点就挂了。

现在看来反而很好笑。“飞儿”这个词,是高琪对我的称呼,就如当时我称呼她作“琪儿”一样,我想,我们两个人陌生又熟悉的关系实在不应该定义在男女之间,因为这总让我轻易就想起暧昧那个过界的词;还有,那段话上面的时间写错了,应该是2011年才对,最初想到这里的时候,是后来五月中旬有一次看到厂内篮球场那里悬挂的关于庆祝2011年5月份过生日的同仁的那个红色横幅,我才意识到今年是2011年,原来一直以来自己的时间竟过得太快,整整超出了别人的一年。

想想真是流年无情人无心。

从来习惯把自我当成中心,这不仅让我看透了人间,也让我变得异常冷漠和难以相处,猜疑心又重,我甚至开始怀疑身边所有出现过的人,有时连至亲也不例外。上个月妈妈就曾打电话来教训我说没有孝心,养个儿子不如认个干女儿,好过一个月才打一通电话回家。妈妈打这个电话时人在长沙,刚刚吃过午餐,还没有来得及喝下午茶。她口中的干女儿是黄应,十年前就已经改口喊我的妈妈作妈妈,也是我和弟弟口中的应妹。

我忙笑着道歉,说是,对不起,工作太忙。然后干净利落地把电话调成静音,一边开始努力想象老妈生气时满脸铁青的样子。

高琪告诉我这样逃避总不是办法,我说是,可其实我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在他乡,万一真的在这熟悉的街景上和你撞见,出于死要面子的缘故,也只好装作和你素不相识;我相信在别人眼中的歧途,不会短暂到只需要委曲求全经历一个星期,因为将来狼狈的旅程现在还看不到尽头。这话其实是似一个预言,多年以来一直左右着我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我亲切地把他叫做心魔(的一部分)。记得有一次刚下班的就接到姑姑的短讯,问我人在东莞哪里,更用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诘责犯人式的反问语气,因为怀疑我会躲着她不见。

我说,我在东莞,你和表妹也都在东莞,躲得了和尚哪里还躲得了庙,我不给您开门,还真怕你拆了这间破房子呢。

姑姑当然笑了,多少有些释怀。

和姑姑一家见面以后让我重新体会了士别三日这个词,不过人总会变,只是我的时候还没有到来。有朋友说我们人和人之间关系应该都是如此,只要一天还在世,就应当像那QQ一样,人在Q在。可我和亲族的关系自离开云大以后就疏远了很多,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他们刻意地亲近,恐怕现在连话都说不上,想想应该责怪并且自我反省。弗洛伊德说,如果绝望真的不能打败你,那么我来,并赐予你腐朽。对于这句两千多年前的旧话,我的理解是,人如果真活到了顽固不化的境界,恐怕唯有死才能获得解脱。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有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特别难以看清楚,就如和某些人似近还远却仍然纠缠不清的关系一样。记得有一天凌晨三点多醒来,才登上Q就接到一个视频的邀请,网络那边是曾在富东一起工作的魏云甫,我当然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他说就想看看我,还主动露出一个笑脸。我苦笑着回敬说不用了,这台联想T60上并没有摄像头。同样的遭遇也发生在李刚的身上,不过那一次我没来得及点拒绝,就被潜意识似的接通了网络,结果看到了染了一头黄发的他。我不得不把上述理由又重新转达一次,李刚很知趣,悻悻地关掉了影响我网络和电脑性能的视频。不过有时想想也觉得很郁闷,不知腾讯公司为何这样设置QQ,明明彼此都没有摄像头,还是要再电脑上提示可以视频聊天。充满欺骗和勾引的网络其实真的不应该投入我们太多的感情,真正值得关心和在意的,应当是我们人人都需要面对的现实。

知道你过的好,最近也没有什么烦心的事,那么其实看得见看不见又能怎样。

我所在乎的自己,活了整整二十五年,除了一张还算过得去的毕业证书和一个狂傲不羁的理想以外,剩下收获的东西却只用两天半就可以全部消化完毕;想想曾经过得那么骄傲,到头来眼中看到的风景和手中攥紧的喜悦,竟都不如别人。于是开始有些羡慕那些过着简单但幸福的生活的人,例如高琪,又例如那个别人口中的马殿鸟,或者我口中的M。

伊人现在在昆明,过得比我好,听说准备来年结婚,不知是哪个小伙子这么有福气。面对过往和她之间的感情,我虽然有时无法释怀,也只得假装大方,衷心地祝福她的将来。我们之间的关系,终于随着时间走远而慢慢淡化,但感觉还不错,有时无聊还可以通过短信或者Q来打发彼此的时间,不用再推心置腹,也不用再呷醋喝酸。唯一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是,万一将来重回春城,又再次不小心路过环城北路那家猫咪炸洋芋时该如何收拾自己当年陪你一起在雨中贪吃的心情。曾一起走过又一起走散的情绪,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么,当年那么怡然自得首先说再见的你,现在能否请你回过头来教教我:为何我可以和你分开,心里关于你的记忆却没有办法分离?

夜色终于深了,开始感觉疲倦在逐渐侵袭我的脆弱不堪的身心。外面是热闹的凤凰路街景和初冬的凉夜时分,有一架摩托车停在路边忘记熄灯,司机正在那最后排翘首围观那部永不褪色的《射雕英雄传》,看情景暂时还不会有结局。

中国人向来喜欢看热闹,恐怕源于我们从小到大就爱看电视的毛病。就如我和高琪虽然从未热恋,却用有似热恋中人一般的心情;从未牵手,却能照样体会分手时肝肠寸断的那种痛苦感觉。对待感情何尝不是如此,贪多的习惯源于从小到大渴望被灌溉的思想。

看来网恋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让我这个中国寂寞人,不用给钱就尝试了一种全新的恋爱方式。也起码让我认识了原本素未平生的你,虽然直到现在我们还保留着这份陌生的距离。

这些话会不会有人赞同或者反对,我已经无所谓了。记得韩寒曾说,所谓潮流其实源于起哄,太多的人在乎着,原本不热闹的地方聚集了太多的人也跟着热闹起来。这话不是不赞同,只是我觉得说得不够彻底。许多人希望成功,是因为还没有成功,或者干脆正处在失败的痛苦之中;那么,追随似成功一样的潮流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生命还有动力存在,就如我现在拼命写作一样。谁敢说我没有想出书成为名作家的野心,只是这话不必说透,大家藏在心里都看得到即可。追随潮流,别被潮流淹没,有选择地发展,记得不盲目就行。

但其实我不过想涂鸦几个潦草的文字,借以表达几分乱糟糟的心情。

“滴滴”声响起,QQ上有好友来消息。我打开这个不停闪烁的窗口一看,原来是李如彪建的那个群里面有人在问那个和我前天问过的同样的问题,不过,今天李如彪并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来一一回复,我猜想他可能正在游戏当中。关闭窗口时,手指又再一次触摸到这个黑色半透明的HASEE光电鼠标,轻轻点击左键就完成了任务。这只鼠标是在楼下一家已经歇业的电脑商店里买的,很小巧精致,连接USB插口时就会立即发出闪亮的蓝色,但当电脑上无其他任务执行,他又会慢慢褪变成洋红,如此从蓝到红再转蓝的过程看起来很优美,就像会呼吸一样。

那天我问过的问题是,这个群的群主是谁,怎么无缘无故就加我了,然后看着李如彪一脸惊诧地在屁股后面忙前忙后地解释;而这个颇有特色的QQ群名字,叫做小河淌水,听李如彪说,名字来源于美丽的大理古城。

我心里想,总有一天,要去你那美丽的大理弥渡家乡看一圈才行。

时间不觉到了九点半,感觉乏了。我轻轻合上这本旧旧的《品三国》,喝完透明玻璃杯中最后一口雀巢,凝视着那杯中倒影就如看着自己轻松浮出这个看似纷杂的世态一样。眼看模糊不清的自己的影像随着入唇的咖啡而一口一口地减少,反而转移至嘴边那苦涩的淡淡香味,却终于越来越浓。

一千年前,曹孟德在许昌养着傀儡汉帝整整二十年,幻想有朝一日能取而代之成为九五之尊,无奈至死他都始终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顺势夺得帝位的反而是他那个更有野心的长子曹丕;而诸葛亮在《正议》中给同时代的这两父子的评价却是篡位和谋逆,一时间学术界对于正统的说法莫衷一是。到底三国历史谁是谁非,谁能占据正统?是代汉而立的曹魏,还是继汉而传的蜀汉,抑或附汉而存的东吴?这些都不重要了。但我想,历史的结局无疑是注定的,就如这书的结局一样,根本不会因为我不看而有所变更;也更加不会因为我曾经那么细心品读,就会一心一意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

人和人之间那些互相牵扯的关系,我想,恐怕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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