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抓来一问便知。”只听隔壁说书人醒木连拍三次,影在各处的暗影瞬间围拢,他们经窗而入,屋内之人还未来的及呼救刀已架在了脖子上。楼上醒木之声不绝于耳,说书人巧舌如簧,楼下划拳声响彻云霄,谁也不曾注意楼上众人刀剑相制。
吴康同周怀远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面前跪着的二人。周怀远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偷听?”
跪在地上的一人面色灰暗,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各位爷,我们哥俩不过是喝醉寻个乐子,怎么就成了偷听了,没有证据可不能乱冤枉好人啊。”
周怀远见是这般不觉动容,侧目看着吴康道:“吴先生莫不是看错人了?”
吴康拿起茶盏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缓缓道:“让他开口。”
暗影闪身出去不过一刻既回,他垂首恭敬道:“吴先生,此人城北许庄人氏,父母早亡,家有一妻两儿,前年找了门路进了府衙当差,另一人与他邻村,两人相交甚好,此事拉他无非是想给他个露脸的机会,等事成之后也可在知府衙门寻个差事,不过此人有父有母,家中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
那两人越听面色越暗,不等暗影说完话,他们已瘫软在了地上,吴康见他们内心已崩溃,唇角勾起露出一抹轻笑:“好了,告诉周先生你们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颤声道:“陈琦陈大人差了我暗中跟着周先生,注意你的行踪。”
“你跟了多久?”吴康瞥了一眼周怀远,问。
那人无力道:“不多,只有三天,前两天他并未出门,我只守在门口等着,只今日见他出来才暗中跟了来,没想到却被你们发现了。”
吴康见他并未说假话,抬手示意暗影将他二人放开,他俯瞰二人,冷声说道:“今日之事,化成灰埋在心里,若是走漏半句你们一家老小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回去告诉陈琦今日周怀远心情不好,一上午都在借酒浇愁。”
那两人如同得了大赦,磕头如捣蒜,吴康抬手制止:“好了,你二人就在此好生侯着,等会还得跟着周先生回去不是。”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周怀远沉着脸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不悦道:“吴先生不计较,可我却没有那撑船的肚量。”
吴康微微一笑,道:“错在他,他们现在死了岂不让藏在暗处的人心中起疑。我将他们二人捉住无非是让你看清事实,周兄请移步。”
周怀远气的咬牙,可吴康说的在理,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跟着吴康出来进了起先吴康待的雅间。
两人落座,吴康开门见山:“听闻贵公子病重?”
周怀远吃惊的看着吴康:“这事只家中几人知道,怎会传到吴先生耳中?”
吴康吃了一口茶,看着周怀远好笑道:“听闻周先生原本行医,后来做了药材生意渐渐不再替人看病,只是不知周先生对诊治可还熟悉?”
周怀远看了吴康一眼,眼中露出几分轻蔑:“持家之道、终身不忘。”
吴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贵公子病重先生该妙手回春才是。”这句话说的周怀远羞赧的低下了头,他竟无言以对。
吴康起身要走,临出门时淡淡说道:“公子病重,原不在先生医术不精,回去看看公子用的药可与你开的药方一致。”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怀远如梦初醒,他顾不上去叫隔壁听书的小斯,脚步不稳冲出隆盛酒馆,吩咐马夫驾车回去。周怀远急催之下,马车驶的飞快,马车刚进周家大门,周怀远不等马车停稳,急急从上面跳下来往周清之住的后院去了,他刚进门就见文瑾萱趴在桌上支着下巴打瞌睡,佩云跪在床旁拿着勺子在给周清之喂药。他来不及解释,一把接过佩云手里的药碗,因为动作太快碗里的汤药撒了佩云一身,佩云被突然冒出来的周怀远吓了一跳,起身欲骂回头一看是周怀远只的忍下怒气唤了声:“老爷。”
文瑾萱抬起眼皮,看了周怀远一眼慢慢悠悠站了起来行礼道:“见过父亲。”周怀远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一旁的佩云,目光却落在了文瑾萱身上:“这药先别给清之吃了。”文瑾萱不解的看着周怀远远去的背影嘴里嘀咕一句:这药不是你开的吗。
周怀远仔细辨认药渣才发现这药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紫金龙的量远远超出了正常用量的两倍之多,周怀远震惊之余开始清查此事,药是周夫人亲自煎的,她担心儿子,无奈文瑾萱并不愿他们常来,她能为儿子做的也只有仔细将这药煎好,盼他喝了能快点好起来。排除了煎药之人,剩下的便只有抓药与取药之人了,这都是他周家之人,不出半日周怀远便申了个清楚,济民堂抓药小斯半躺在地上苦苦哀求:“老爷饶命,他与我见面都是在深夜,他又不许我点灯,我从未看清过他的脸,自然不知他是谁。”
周怀远将手里的茶盏扔出去砸在了那小斯的头上,那小斯吃痛却不敢动,不时有血顺着耳背流到了下巴之处然后滴落在地上。
“我周家对你不薄,他们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变得如此恶毒,今日就先让你去死。”周怀远目光阴鸷,盯着那小斯的眼睛因愤怒而变得通红,即使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现在让他死那是便宜他了,留着慢慢折磨死他,也好让其他人看看叛主通敌是什么下场。”文瑾萱抬脚进来,她说的极为平静,静的如同一潭死水,让人莫名的心生恐惧。周怀远虽看不惯她的跋扈,此时却极为赞同,他拂袖而去,背影离去之时就下一句,此事全凭瑾萱处置。
吴康回去见陆筼霖坐在廊下喝茶,此时已入秋,天气渐凉,满池的荷花颓败之势更甚,过不了多久它们会断了根基,变成枯叶最后化成这尘土中的一粒。他们最终都将化成尘埃,谁都不能免俗。这庸庸俗世里他要什么,不过是不受无人、不困于情、不乱于心,贪念太重便皆是浮云。
吴康走近,他放下茶盏淡淡的问:“事情都办妥了?”
“办妥了。”吴康说罢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上问:“今日去看过哪位姑娘了,她可好了些?”陆筼霖摇了摇头,拿起茶盏轻啜一口,两人之间的沉默将这沉沉夜色又晕染上了几分暗色,陆筼霖挑了挑灯台上的烛火,火苗随着挑拨突然蹿的老高,吴康出声提醒:“进屋去吧,免得着凉。”陆筼霖淡淡应了一声,起身回屋,在进门之前他摸了摸身上的那道疤痕,目光穿过楼台屋檐、穿过千林万树落在了那个小小的院落里,望你不要沉睡下去,努力让自己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