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才老远就在叫,声音大的生怕整个山脚人听不到?人没到,声音早飞到了:
“李二狗,又瞒着老子买好吃的啊?知道你小子翅膀硬了,看不起劳资了!”
好在李二狗将买好的东西都放回马背上了,迷彩的旧衣兜里就揣着一点瓜子,一包香烟,一个火机,想你就搜身,全给你也无所谓,总不会到我背包里抢吧。
然而黄国才走近后,第一件事就是朝沟边的一匹小黑马走过去,那是李二狗的马,直接伸手去摸他背包里的东西。
这一来,再无隐私,什么雨衣,水鞋,干粮,绳索都翻了出来,最后拿了两包烟,几大把瓜子,一小袋炒面揣进自己怀里,其余东西往马背上一扔,管它放没放好,乐哈哈的走到这边小店来。
这李二狗又气又恨,又惹不起这个粗鲁汉,一肚子窝火往肚里咽,只恨自己太粗心,高估了这老家伙的人品素质,刚才应该把东西放在张大全的包里,就好了。一脸丧气,一声不吭,只看着汪老四牵的马发呆。
“老子早饭都没吃饱,我家那死女人,热个剩饭,硬的象石头一样,菜都没有,真不是个东西。”
黄国才只顾自己说着,也不跟旁边店老板打招呼,不跟张大全打招呼。但他的话一出,自然有人接住:
“麻的,人家晚上喂饱你了,白天还要喂?你这家伙就是没良心,只要牛干活,不知牛辛苦?喂不饱的狗!”徐老板在房间里侃他一句。
黄国才一点不生气,反倒很受用的样子,一边撕开二狗的香烟,自己点燃,一边乐哈哈的说:
“哎,不行了,老了,受不了那家女人气!早晚都会累死!”
“你活该啊!一个人霸占人家一窝,揣着碗里,看着锅里,你死也值了,超值了!”徐老板忿忿的说完,又看了看旁边的李二狗:
“把你吃剩的给这些光棍留一点也好啊,人家从小跟着你跑大的;你一个人独吞,大小通吃,整个墨坤镇数你最幸福了!”
黄国才狂吸一口烟,吐着烟雾,看了李二狗一眼:
“你看看这家伙,买两包烟都藏起来,恨的我入骨,这么小气的东西,还指望我给他介绍婆娘?哼,自己拍着马屁摸摸吧!”
李二狗一听,看了他一眼,想说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起身走出小店,去河边整理被他翻乱的背包了。
这时张大全看着汪老四牵着马走过来,站在外面太阳下一声不吭,大声说道:
“汪老四要跟我们一起出山吗?这么小,行不行啊?”
黄国才自信满满的说:
“不小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都要娶婆娘了,还小?我九岁就跟队了,他都十二岁了,哪里小?”
房间里杜老太走出来,看到汪老四就摇头,脸露同情之色:
“哎,还不是人家没爹啊!要是他爹在,哪里会让他吃这苦?”
“他爹?说不准他爹在,去年就出山了,还等今年?老汪我还不了解他哦?!”
徐老板又忿他一眼:
“你就吹吧!他爹在肯定不会让他再干这行了!人家国家都在外面修路,开洞了,早晚这里也会通车,还学你这些有屁用?你们早晚也得全部休息,靠边站。人家镇上杜云天的‘大部队’都要解散了,更不要说你这些了。”
“那可不一定,修了几十年了,还是停在南宝县。杜云天有钱,有没有马队都没关系,能跟他比哦?咱们这里又不产黄金,你指望他通车?大清早的,说的不好听,不知你徐老板还能不能等到?等吧你,哈哈!”
张大全也站起来说一句:
“估计没个三五年,难说?但这三五年,不出去背不行啊,人要吃的东西,一天都少不了!”
徐老板还要多说几句,黄国才大手一挥:
“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们要上路了。我知道我还欠你二十斤黄酒,过两天回来一起给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哈哈!”
李二狗也在一边喊:
“走了,走了,快中午了,还没进山!”
说完又招呼汪老四把马牵过来交给他,一起赶到山边上,一头带路,其他的都跟在后面,一头挨一头,乖乖的走。汪老四只站在边上,听大人们安排。
黄国才走过小桥,李二狗见张大全走在最后,象有话憋了很久一样,神神密密的走上前,对着他的黄黑大耳说:
“不是我小气,那烟我是想亲自找个合适的地方交给你的!你去年‘封山大祭’那天,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我一直没忘记啊!我还给了你一条好烟,我能小气吗?”
黄国才一听一愣?
“封山大祭?答应过你事?啥事?有吗?”
“嗐呀?我就知道你会忘记,上个月‘开山大祭’我想提醒你呢,又怕你急我,如今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竟然忘记了?”
“你小子别瞎编啊,我答应过你啥事?”黄国才挺直腰大声问。
这下急的李二狗,看着张大全一步步走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吞吐半天,吐出一句:
“你们家汪三丫——”
然后转身走到马头前面去了,想我提醒你了,你好好想想吧?
黄国才愣了一下,抓了抓粗长的头发,脸上微微一笑:
“哦,原来你小子在打三丫的主意啊——呵呵!”
张大全走过来听到了,顺口说道:
“那三丫该有十四五岁了吧?老四都十二岁了,回头给他介绍一下有啥不行的?你不会真的想霸完吃尽,全独吞了吧?那样——啊——哈哈——”
张大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好象也怕得罪这莽汉,闹的大伙一路上不愉快,跟他说话也始终不忘记带笑。边说边走到他前面。
黄国才听后,没有回他,冷冷笑着,象被点了睛,刚才的粗傲神气,一下散尽,若有所思,埋着头慢腾腾的跟走。
汪老四听不懂大人们话,依然乐哈哈的跟在后面,还是用手里马鞭不停抽打路边的树枝树叶,嘴里发出,嘿,哈,嘿的喊杀声。
——
深夜的南宝县城象镶嵌在高原上的一颗夜明珠,夜空中发出源源不断的,醒目的光芒。深山密林中,一辆大货车,正卯足了劲,急驰在漆黑,蜿蜓的山路上,离山顶的光芒越来越近。
汉玉玉早就发现车上的黑衣女有些不对劲,一下午都显的急躁不安,死死抓着车箱挡板不放,坐卧不是,左顾右盼,不停叹气,车顶风吹的那么大,都可以看到她渗出的满头大汗。
怎么问她也不说,有时还不停用头去撞车挡板,那宽厚的钢铁疙瘩也撞的阵阵震感传来。尽管戴帽遮面裹的严实,也不难想象她表情一定很痛苦。
虽然想到高原反应,但自己都感觉良好,心平气和,估计她是本地人,更不会有。不用问,肯定是他身上病痛发作,让她很难爱。
但又不让司机停车,死死的撑着,汉白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问她不说,又不能碰,只能跟着一路煎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己受苦,想我只要护着你,别摔下车就好。
货车爬了一道道山梁,一座座陡坡,直到天黑马上就要挺进南宝县城了,黑衣女已撞的头破血流,折腾的精疲力尽,象受了酷刑,斜靠在车箱边,稍稍安定下来。
估计是夜里十一二点,货车经过差不多一整天的翻山越岭,终于到达了南宝县城。
这个对汉白玉来讲,陌生又神圣的高原小城,无疑到了另外一世界。
气温骤降,加上风吹,冷的直打哆嗦,好在背包里备有厚衣服,赶紧翻出来穿上。城也不大,象个小镇,一眼就能望到边。一排排低矮的小楼,象没住人一样,不见灯火,路灯晕黄,满地都是纸宵灰尘,偶尔驶过一辆车,感觉也悄无声息,放眼远处街道,马路,难得见个人影,象一座鬼城。
黑衣女见到了目的地,又来了精神,车还没停稳就急着站起来,车一停稳,就把个大红箱子从汉白玉手里硬拽下来,直接往车下一扔,管他下面有多高,地有多硬,啪一声,直砸的汉白玉两耳发阓。
“不要急,都到了还急啥?这么猛——肯定被你摔坏了!”
女孩理都没理他,只顾摸着梯子下车。
这个粗鲁的动作,象给汉白玉一下吓马威,心想不知道我哪儿让你这么烦?这就算到了你的地盘了啊,为所欲为了?也幸好没座大巴车,你这折腾谁受的了?
司机开门下车,还以为两个人闹脾气呢,看着黑衣女急急忙忙的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想现在年轻人,自己箱子砸给谁看呢?
女孩下了车,只冷冷对司机说了两个字:谢谢!就拧着箱子转身大步走了。
汉白玉紧跟着下车,也向司机说了句,不好意思,谢谢你了!
然后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