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冉冉,眨眼又是六年。
烈日底下有四个少年少女。
只听“嗖嗖”几声,也不知究竟“嗖”了几声,下一刻,只见箭中靶心,第一箭刚中,第二箭又将第一箭刺穿,射入靶心……如此接连十数箭未曾中断。
到得最后,竟是八箭齐出,而八支箭也俱中靶心,箭尾指向各有不同。
人以五指只能挟住四支箭,而少年却是以脚蹬弓,双手挟箭。
再看少年与靶子的距离,足有三百丈之远。
少年已将射术中的白矢、参连、剡(音同“扇”)注、井仪(注)?练到了登峰造极之境。惊艳亦无法形容,百步穿杨尤显逊色。
“哇!流风哥哥,你好厉害!”少女露出崇拜的表情,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块手帕。
少年接过,擦去些许细汗。
少年身着黑色锦衣,束发及背;颈上挂着璎珞玉项圈,腰间系着红羽金丝带;古铜肤色,幽黑眼瞳;嘴角时而上扬,目中常有黠光。
不远处还有一位少年,不过和前面那位一比,就显得尤为不如了。
少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袭浅黄色衣裳,脸上带着俏皮之色,年纪虽还不大,但瞧着已颇为可人。
她后面还站着一位与她长得一般无二的少女,身着浅蓝色衣裳,静静而立,冷艳绝伦。
这便是神娃流风与那对双胞胎姐妹了。
素心盈素晨依二人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所着衣物不同,性格上也有极大的差别,因此也很好辨认。
当初护国公只教了秦流风一年便未再继续,不过秦流风与二女相处了一年,几乎天天相见,彼此间已颇为亲密,甚至已经超过他与太子间的关系。
因此秦流风便给了她二人一个皇宫的通行证,让她们也时常能来宫中找自己。
五六年下来,关系并不曾落下,反而更为亲近。
“心盈,晨依。”秦流风走向二女,道:“过了今天我就可以出师了。父皇当年交给我的任务我已全部完成,不仅如此,还提前了一年。”
那名少年走过来道:“恭喜殿下,”
秦流风笑道:“有什么好恭喜的?以父皇的性子,指不定又给我派发什么任务呢。”
“不过也真是的,皇兄都没有这样,偏偏对我这么严厉!”
少年笑道:“说不定陛下是想让殿下继承大统……”
“嗯——?”
少年连忙跪下,道:“李翊知错!”
秦流风瞧了他一眼,道:“李兄啊,当年本来已有心盈和晨依陪我,有没有你都无所谓,不过父皇硬要指派过来,我也只得接受。”
“你也跟了我两年了,倒也还算忠诚,不过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是。”李翊只得唯唯诺诺。
“别说我对皇位无甚兴趣,便是有……”秦流风又笑了笑,“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么?”
李翊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素心盈笑道:“流风哥哥这么厉害,将来太子殿下做了皇帝,你就当护国大将军!”
话音刚落,身后的素晨依便拍了拍她的脑袋。
秦流风笑了笑,“护国大将军要学琴棋书画做什么?”又道:“算了,不说这些了。”
“最近京城又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素心盈眼睛一亮,咋呼道:“有!”
秦流风捏捏她的脸蛋,道:“走,进府里说去,这里太阳毒,别把两位小仙女晒黑了。”
素心盈嘻嘻一笑。
几人走入越王府,坐罢,早有人备好了冰块、水果、冷饮、蒲扇等物。
素心盈道:“我前日听爷爷说,卫国公家不久前生了一位公子,这位公子一生下来嘴中便衔着一颗棋子,棋子上面好像还刻有字。”
秦流风闻言不禁来了兴致,道:“衔棋而生,棋子上刻了什么字?”
“爷爷没说。”
“棋子……”秦流风喃喃道:“这小子将来不会是一位棋圣吧。”
他虽时常抱怨学什么“琴棋书画”,但学了之后亦觉不错,琴棋书画各有魅力,因此学时倒也专心,算是入了门。
心里竟不禁生出要和这位将来可能成为棋圣的人较量一番的想法来。
“流风。”素晨依唤了他一声。
“嗯。”秦流风连忙将思绪扯开。
“我今天来的时候发现城里有不少士兵在四处巡视,还有不少人忙着将自己的家业产业变卖出去,唯恐不及。到得宫里,御林军似乎也与平时有些不同。”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流风不由笑道:“你也观察得太仔细了吧。”
“说不定是市场行情,估计过段时间物价下降……可能父皇又颁布了什么新法,人们一时有些人心惶惶……这个得问下父皇才知道。”
忽然又讪笑一声:“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一向不敢主动去找他……来,尝颗火云荔枝,这乃是从岭南进贡而来,汁鲜味美。”
秦流风说完,已剥了一颗递过去。
素心盈嚷道:“流风哥哥,我也要!”
“好!”秦流风又剥。
素心盈接过尝了一口,笑靥如花。
秦流风不禁吟诗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他只是脑中想起了这句有关荔枝的诗而已,顺口就说了出来,也没理会它是什么意思。
素晨依也懂诗中意,过了一会,不禁脸露异样。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
“灭世之灾?!”
三日后,秦流风也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四个字。
这三日秦辞也没交代下什么任务来,秦流风好不快活,时而与素家姐妹玩耍,时而与李翊去御花园中探探险;每日去看望母后时,母后也时常夸赞自己长了许多本事,皇兄对自己亦是关爱如初。
可是这四个字让他警醒了一回。
博览群书,他自然也知道灭世之灾一事,他还知道大陆已经经历了许多次灭世之灾,虽然后来都安然,但灭世之灾前的景象绝对堪称灾难。
他没有想到自己生活的时代竟然恰好赶上了。
又忽然想起日前晨依所说的他人变卖家产之事,而皇室只是派人稳定秩序,并没有出来辟谣,说明此事绝不是空穴来风。
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样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大陆吧。
真这样的话,到时候还有谁从事生产?人人惶恐,民生不安,社会动乱,那他元终王朝离崩溃之日也不远了。
想到这里,秦流风就是一阵头大。
其实现在最惶恐的当属那些“无知”的人,他们一听到“灭世之灾距现在已不远”,况且此事又得到皇室的默认,自然日日自危。
如果他们知道大陆此前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灭世之灾,应该就不至于这样惶恐了。
至少心里还能给自己一个安慰,让自己安心下来过日子。
他们既然不知,那就得有人来告诉他们。
自然是由皇室来告诉他们最为妥当。
不日皇帝便亲自发诏称:
灭世之灾由来已久,大陆此前已历过不少次,但都安然地传承了下来,望大家能对自己自信、对修行者们充满信心、对我们生活的大陆充满希望。
再者,当今天下预灵修第一人,正道八大派之一的西叶谷副谷主已有预言,灭世之灾虽会在近期降临,但保守估计亦有数百年,大家不必惶急惶恐,否则,灭世之灾未到,倒先被它的名头“吓死”,岂非不值?
望天下各部门、各岗位仍能各司其职,使天下不乱、大陆长安,则朕心甚慰。实乃大陆之福、社稷之福、元终之福、天下各族人民之福也!
此诏从京城出发,经由各州、郡、府、县、镇、村传至全国上下,使天下人得知。
秦辞发完矫诏,又向下首一中年男子询问道:“可查出是哪门哪派将消息散布出去的?”
男子低头,踌躇不语。
“但说无妨。”
“修罗殿。”
秦辞一把将桌上杯具、笔砚、奏折等物推倒在地,霍然起身,怒道:“修罗殿,江无昇,他是想干吗?造朕的反吗?”
过了一会,秦辞又淡淡道:“对那些仍心怀恐惧之人,让各地官员以抚慰为主,暴力镇压为辅。万不得已之下,也要做得干干净净。切不可闹出大动静。”
“臣遵旨。”男子说完便缓缓退出。
秦辞靠坐在龙椅上,面色肃然,龙目中像是有精芒在闪动。
注?:四者皆是六艺?射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