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唯求休书
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上拽下来。受到惊吓了不说，还倒霉的撞到了脑袋。我捂着晕乎乎的额头转身，顺着眼前一双靴子抬头往上看去，最终映入眼里的是蓝圣羽那张正往外渗着寒气的脸，他手握着束在我脚上的链子，定定的立在距离我不算太远的地方。
是他把我拽下来的。
“有事吗？”我低着头不去看他，瞄了眼脚腕上受伤的位子，结痂的地方被掀起来了一半，边上倒长出了粉嫩的新肉，但靠伤疤中间的那些伤口还没长好，现正在往外冒血。杀千刀的蓝圣羽，我咬咬，敢怒不敢言，默默的自地上爬起来。
“哐啷”一声，他将手里的铁链扔到地上，负手而立，“哼，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迷惑，该死的，老娘被你锁在这里跟条狗似的，能******为所欲吗？
“不敢。”我尽量将自己的语气调到低声下气的程度。
蓝圣羽走近我，居高临下道：“你有什么不敢的，艾儿身上的伤难道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艾儿？我有片刻的迟钝，哦，红绡！她身上的伤关我什么事。我不记得我有拿她怎么样啊。倒是她，摆出一副准凌王妃的架子来这里和惜水轰轰烈烈的对骂了一场，对，还拿蓝圣羽和她背着我秘密风流的事羞辱我来着。我不过是看不惯她的那副得瑟的样子就找了句话激她吗？没想到这丫的竟然搞出个苦肉计挑唆蓝圣羽来教训我。
“你眼瞎了啊？”我动了动脚，拖得脚上的铁链哗啦作响，“看不到我被你锁起来了啊，我******连门都摸不着我要怎么碰得到能跑能跳的她，你脑袋进水啊。”我轻蔑一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还能逃出去跟美女共度良宵。”
蓝圣羽微微皱了眉，“你知道了？”
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笑得阴阳怪气，“呵，瞧您这话说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还得谢谢您亲爱的艾儿姑娘，要不是她亲自来告诉我的话说不定我现在还白痴似的被人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呢。”
他张嘴才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抢先打断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七遗散还是沐春风，嗯？哦，不对，那些都太便宜我了，现在你一定很想我死吧，告诉我，这次的是什么？劝你最好用最毒的那种，能立即见血封喉的，省的我在你眼前晃的你心烦。”
“你是这么想本王的？”他的语气软弱下来，但依旧很冷。
“否则呢？”我自嘲的笑笑，“每天做着白日梦，天真的以为风流倜傥俊逸非凡的王爷爱上一个长得能吓死鬼的白痴女吗？”
蓝圣羽冷笑，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不可以。”
“笑话。”我仰头笑了一声，而后变得冷酷起来，眯起眼睛看他，“算了吧，不要再费心思耍我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外面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派人围了梦府。”
蓝圣羽的脸上没任何表情，波澜不惊，像是预先知道似的。
我咽了口吐沫，因为怕牵连惜水，于是强自镇定道：“还是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查封梦府那么大的事全宁州城的人都知道，你以为你还能瞒得了我吗？”尽管已经将讲的非常理直气壮了，但还是有种被看穿的心虚的感觉。
“是那个医仙告诉你的。”
注意，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顿时慌了，毫无底气的警告道：“你敢动她试试。”
蓝圣羽失笑，“自身都难保了还妄想着护着别人，不过你放心好了，要不是看在她曾今救过本王的分上早在梦府的时候我就会杀了她。”
我一惊，原来他早就发现惜水躲在那里了。还好，他没打算要惜水的命。
“虽然我不知道你那么做的目的，当然，我也不想知道，我也不会对此事情发表任何看法，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这是以退为进吗？”他挑起我的下巴，让我的丑脸映在他冰冷的眸子里，我觉得是那里面的寒气凝冻了我的血液，让我整个人都变的僵硬起来。
我握紧了手，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然后清醒。
我蓦地跪在蓝圣羽面前，抬头定定的看着他，“我求你，休了我。”
似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微微一愣，然后似笑非笑的勾起一边唇角，眼里闪烁着残酷的光芒，他抬脚踩在我覆在地上的手背上。
“本王凭什么要答应你。”
忍着手指被碾磨的痛楚，低了头，“留我在这里已经毫无用处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不是吗，还有，没了我，你的艾儿也不会为我的存在而情伤了。”
他沉默，“本王可以杀了你。”
“你不会的。”我平静道：“梦家被损，其余部必然愤而不平，放了我，可以消减他们的怒气，也可以为你赢得人心。”
“你早就算好了是吗？”踩在我手上的靴子重重辗转，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碎成粉末了，好好的一双手到底招谁惹谁，竟然他如此针对。
“不敢。”我咬牙道。
“不敢？”他哼了一声，抬脚踢在了我胸口上将我踢飞了出去，身子重重的撞在了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破旧的桌子哪里经得住这突如其来的猛然一击，摇晃几下后终于不支，倒地散架了。
胸口尖利的疼着，该是肋骨断了吧，喉头蔓延上来一阵痒痒的感觉，我忍不住轻咳了声，一口血随即喷涌而出。将嘴里咸腥的余血吐掉，抬手抹了下巴上的血渍，然后缓慢曲起双腿来跪着，埋头匍匐在地。
“我保证绝不会对你造成阻碍，我不过是想活着而已，苟且也好，生不如死也好，我只想活着，就这么简单，还请王爷成全。”言罢，我以额头触地，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王爷？”他以脚尖挑起我的头，“怎么不直呼‘蓝圣羽’了。”
“蓝圣羽不会这样对我。”我垂着眸子，不看他，“蓝圣羽已经不在了，现在在我面前的，是王爷。”
“好。”他点头，冲门外叫道：“来人。”话落，门被人推开。
“笔墨。”他言简意赅道。
我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门边，惜水就站在门口，她被反捆住手，脖子上架着一把雪亮的刀。她吃惊的看着跪在蓝圣羽面前我，眼神那么受伤，那么受伤。
片刻之后，被蓝圣羽使唤开的人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方托盘，笔墨砚纸俱全。他们都低着头，我却看到了他们眼底深处的鄙夷。
蓝圣羽持笔，潇潇洒洒的书写一通，然后将一张印有他的遒劲锋利而飘逸笔迹的纸展开在我面前，当先的写在最顶端的两个人字“休书”如一颗能医百病的良药般，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全身舒畅，什么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我刚要伸手去接，蓝圣羽却抬高了手，将那份休书扬在半空中。
我不解的看他。
“再给你之前，你得先帮本王做件事。”他道。
我犹豫，然后点头。
嘈杂的街上人来人往。
“……第七步，第八步，第九步，第十步。”当数到第十步的时候，我颤抖着膝盖直直的跪了下去，朝着路的前方匐身，叩首。路上的人见着我要叩首时候便立刻闪身到一边去了。
抬头，眼前的路一片空旷，人们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往两边靠拢过去，留出中间一道狭长的缝隙来。
还有多远呢，我缓慢起身，膝盖疼得厉害，裙上沾着斑斑血迹。
转眼往身后看去，一架由八人齐抬的四周挂了轻纱幔帐肩舆缓慢的行着，珠帘后面是蓝圣羽顶着一张冰山脸看我，他身边是一身红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红绡，她正懒懒的依在蓝圣羽怀里，牵着蓝圣羽搭在她肩头的手，眼光轻蔑的自我身上扫过，带着复仇的快感。
“就是她！”街旁一年过半百的女人突然尖利着嗓子喊道：“她就是梦无涯老狐狸的女儿。”言罢，头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打了一下，随着脑袋眩晕的感觉袭来，一股臭烘烘的烂鸡蛋味儿毫无预兆的钻进鼻子，熏得我差点呕吐出来。
人群骚动。
那尖锐的声音据需喊道：“她就是梦无涯的女儿，他那个十恶不赦的爹私吞了军款，害得我们启昭国几千将士活活饿死在了战场上，天呐，这让多少人家失了丈夫儿子兄弟，梦家的人都该千刀万剐！”
有了那妇人的豪言壮语和砸鸡蛋的带头作用，街上的人顿时像闹开了锅似的，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到后来直接演变成了赤裸裸的讥诮谩骂，并争先恐后的将他们手中的垃圾，菜叶……反正只要是能扔的东西都朝我砸来。
我低着头，不动声色的默数着步子，到第十步时后就跪下去，然后叩首。
这就是我答应蓝圣羽的，作为交换休书的条件之一，从凌王府，十步一叩首，直到刑部大牢。那里关着梦无涯，他的要求就是让我帮他问出梦家另一半财产的下落。
否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