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念奴娇2
奉召四年十二月初九
我辰时一刻便接到太后的懿旨,传我到慈安殿去用早膳。我带着素兰和小舒子坐着凤撵来到慈安殿。
进入殿内,只有我一人,并未看见婉贵妃,浣儿和玉妃她们。只见太后坐于圆桌前,静静的在喝粥。我忙上前请安,太后抬眼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月了,还是让那小妖精叫走了,你呀,真是没用。怎么单纯到在皇上的书房里插梅花?哎!起来吧,到哀家这里来,今儿有倭瓜饼子,里面包着豆馅,香着呢。”
“谢母后”我静静的说道,然后起身来到圆桌前,周围的奴才们又给我请安,我只道“平身”便落座了。太后吩咐纳兰给我盛了一碗粥,虽说软诺香甜,可却吃得心不在焉。太后夹了块倭瓜饼放入我的餐碟“瞧你这身子骨弱的,一个月了吧,你那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多吃点东西补补,一个劲的喝粥,能解饿?”
我不知该说什么。太后什么事都知晓,难道皇上一个月来并未进我的身,她会不知道?许是在下人面前给我留面子吧。我继续吃我的饭,只听太后继续说道:“北疆的战事得胜,硕真国败给我们六座城池,我想乘胜追击,灭他硕真全族,可皇上不太甘愿,于是我借机让他将那六座城池化为一个诸侯国,选派你哥哥去治理,你说怎么样啊?”
“万万不可!”硕真最擅长冬季作战,不可能轻易输掉,这次乞降,诈降的几率比较高,如若让我哥哥去收复那六座城池岂不是进了他们硕真的圈套,到时这六座城池的民众全民皆兵,强了粮草不说,伤了性命,可怎么得了?
“怎么不可?皇上昨日已经答应了,今天恐怕已经传了旨意了!你有什么拦着的?难道不怕误了你哥哥的前程,误了咱们苏家的前程?哀家这每一步可都是为了苏家啊,身为苏家的女儿难道这也让我操心吗?赶紧给皇上生个子嗣才是大事。”
“母后,你听我说,哥哥现在并没有什么功绩,无端受了这样的恩惠,恐招人算计,无功不受入,这满朝的官员都会说三道四,堵不住天下幽幽之口啊。你若真要将那六个城池封为诸侯国,何不叫镇北将军吴远山为王?功绩明摆着,也借机收买他的人心和军心?以后机会有的是,哥哥也年轻,况且那里蛮夷之地,哥哥一届文生也难治理啊。不知洛惜说得对不对。”
太后看着我笑了一笑,遣退了其他下人,唯独留下纳兰然后说道:“你想到的哀家也想得到,谁说你哥哥没有功绩?谁又说你哥哥是文官?你哥哥自小熟读兵法,练就一身好武功,你不知道,哀家心里还没数吗?奉华元年,你哥哥只有十九岁,便独自到上平州绝杀了当时残余的太子党二十七人。奉召元年信南十万大军以支持肃亲王妃姚桂伦嫡出的大皇子龚瑞华为帝的借口叛乱也是你哥哥带领十名死士趁夜色步上信南山,进入军营,取得信南军事要塞的地图和布阵图才得以一举歼灭乱匪,取下龚瑞华的首级,保下景华的江山。奉召三年皇上到东山祭祖也是你哥哥前行一步,扫清了当时要借着祭祖仪式刺杀皇上的人,并查出幕后的黑手——当时的平北王,先帝的二皇子龚瑞书,他串通硕真的刺客想替他哥哥龚瑞华报仇,以此造反试探皇位!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你哥哥的功劳!别人不知道,皇上会不知道?这么多年,在景华身边一直有一个秘密保护他的队伍,叫做龙饲,一共有一百三十三人,分布在各个州县,各个要职。他们不仅要在危难时保护皇上的安慰,更要秘密打听一切影响朝政,影响皇权的人与事,你的哥哥就是这个组织的头目,我让他封侯,是给他们这个组织以奖赏,也是给你哥哥兵权,你知道吗?”
“可是,母后,硕真最擅长冬季作战,怎会白白送我们六座城池?您不疑有诈?”
“你是听景华说得吧,他有时会忌惮我们苏家的功绩。要知道这朝政有三分之二把握在哀家的手里,景华虽然早已亲政,可是毕竟经历尚少,我替他拿捏一下,也是想百年以后还他个大好江山。对于苏家,只是想依仗皇恩涂个荣华罢了,也不枉我是苏家的女儿。这件事,皇上心中到底有些芥蒂,他想借你的口阻拦你哥哥,你还真着他的道,看来这个媳妇我是没选错啊。”
“母后教导的是。”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想着哥哥这些年是熟读兵法,可却从来不曾舞刀弄枪,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一旦哥哥掌握了北疆的军权,我和浣儿任何一个人生下了皇子,那都会代表龚氏的江山有改姓的可能,自古功高盖主就没什么好果子,景华的忌惮我是了解的。其实真正能消除芥蒂,改善景华现在处境的就是不让我哥哥进驻北疆,可事已至此我又能做什么?不知道我阻拦了哥哥又会不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毕竟解决一个心有芥蒂,又无兵权的臣子是件太过容易的事了,景华心里的恨以深种,苏家要是没有太后撑腰恐怕早已经岌岌可危,谁又知道太后会掌权至何时呢?唯一的办法是让哥哥自己拒绝封侯,借此卸甲归田,不问政事。可哥哥又如何心甘?
我吃完饭,又和太后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今儿的天有些阴冷,我裹了裹大红的棉披风,可风还是透得进来。我坐上凤撵一路向章华宫行去。路上碰到了去慈安殿请安的浣儿,她一身粉红色的夹袄,披着枚粉色的披风,身子也较进宫时胖了些,个子也似乎高了些。看见我很雀跃的跳下撵车,可我看着她却不知和她说什么。只是抚了抚她的头,笑着寒暄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开。
回到我章华宫的院子里,我望着天,苦涩自知。我不是玩政治的材料,也不想试探皇位,我只想让我的家人,我的夫君都平平安安。可是现在,我在风口浪尖之上,高处不胜寒,心有千结,谁会为我一一化解?
景华今晚未来,我却一夜未眠。爱人,哥哥,心里的牵绊萦绕,躺在幔帐里的我辗转反侧。
寅时许起身,不着鞋屡,脚踩在地上冰冷入骨髓。我撩开珠帘,惊醒了素兰,她披上夹袄,点起烛火,看见只穿着裘衣的我木讷的站在窗前,着实吓了一跳。我推开窗子,寒风引进,月光洒了一地。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素兰赶紧为我披上披风,欲将窗子关上,我却制止了她。素兰含泪看着我说:“娘娘何必呢?”
“素兰,我哥去北疆是死,不去也是死!太后以为皇上羽翼未丰,不敢动我苏家,可是我能看得出来,皇上杀心已起。他要扫清所有阻碍他的政敌,包括我们苏家的人。去,是借北疆硕真的刀,不去,是用自家的刀。难逃一劫。”
“那娘娘何不求求太后呢?”
“我已求过了,没有用,太后已被权力迷了心智。”
“娘娘,皇上即使不念姑表的情分,也该念及皇后您的情分啊。哪有人平白无故的置大舅子的罪啊,您是不是又多虑了。”
“这宫里的一切都容不得一个情字。”我黯然的说道。
我推开房门,径直来到章华宫的门前,守夜的小舒子和素兰紧跟在我后头,我打开章华宫门口的水缸盖子,用手摸了摸里面的水,冷的刺骨不说,里面还带着冰碴。我回头小声和素兰说:“如若我病重,一定让嫂子进宫看我,如若我不能说话就请素兰姐姐帮我带七个字给她‘卸甲归田保平安’如若不依苏家会有大难。”然后不等素兰反应我就跳入水缸中,随即听得到素兰和小舒子的呼喊,然后我便什么也听不到了。我仿若走进一个黑洞,冰冷刺骨,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也许尽头就是我的归期。无痛无恨,了无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