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感觉一直从脸颊滑到嘴角,桑知尝到了一股咸得发苦的味道。
她一直目不斜视地白色的墙,眼角余光里是男人帅气的侧脸。
此时她不敢去看贺延是什么表情,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平自己的气息,要强地不想让男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贺延,你娶我做什么?”桑知苦笑说:“我不是她,你何必自欺欺人。”
……
贺延的耳旁一直围绕着她的声音,尽管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很平稳,但是他仍旧感受到了她真正的情绪。
听着她对自己说——
贺延,她才是你该娶的人,你娶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非得娶我,你图什么呢?你娶我做什么?
贺延,难道就因为我长得跟她一模一样,是个会说会动的人?
贺延,你娶我做什么?我不是她,你何必自欺欺人。
……
桑知感觉他抓着自己的力度很大,让她有点吃痛,眉头忍不住就蹙了起来。
下一刻,贺延竟是“嗤”地一声轻笑,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搞笑的笑话似的。
他嘴上虽然是在笑,可是眼里却像是染上了一层冰霜,眼神凌厉得普通一把锋利的刀。
“你是这么认为的?”贺延沉声冷冷地说。
桑知木木地答:“是。”
她不仅是那么认为,而且还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宋云鸢!”
她声音刚落下,就听到男人在耳边低声吼了一声,带着明显的失控和恼怒。
紧接着眼前就看见男人的怒容。
桑知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贺延真正恼怒的表情。
男人脖颈上的血管纹路明显,太阳穴两边的血管能明显地看着在跳动,薄唇抿成了僵硬的直线。狭长的双眼怒瞪着她,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吞食入腹似的。
看到她眼中泛着泪光,两行泪痕还挂在脸颊未干时,男人明显地愣了一下,眼中的怒意消散了些。
而后他后退了一步,松开了钳制桑知的手,沉着声音说:“无耻,龌蹉?你就是那么看我的,是么?”
她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咬了咬牙。
对,她就是那么看贺延的。
他无耻,他龌龊!
贺延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突然捋了一把脸,安静的走廊里传出他低低地自嘲笑声。
“是啊。我无耻,我龌龊。”他微微瞪着眼睛,怒极反笑:“我的贺夫人,那这怎么办?离婚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刻意压低声音,说:“你以为我图你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才是我该娶的人,嗯?”
桑知听着他的话,又是一阵发愣,垂着的手一直在发颤,他刚刚抓红的手腕还在发疼。
她有点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难道之前的想法,都只是她在天马行空吗?
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贺延,难道就因为这点,就错怪他无耻、龌龊吗?
可是他这些时间下来所对她做的事,分明就赤果果地表明些事实。
桑知此时很凌乱。
只觉得眼前的贺延不是贺延,连白得一点杂质都没有的墙,此时竟然都有种灰暗的颜色覆在表层。
她现在……这是怎么了?
贺延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仍旧沉着声音回答她之前所说的话。
“做什么娶你,你觉得我做什么娶你?宋云鸢,我发现你真的……”一无所知。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还没说完的话咽入了喉咙里。
贺延突然转头看向了墙角,目光如同刀锋般凌厉,眼里突然闪过一抹难堪的神色,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沉着声音,怒意未消地说:“出来。”
墙角的人战战兢兢地缓缓走出来,外套的拉链拉到了顶,把鼻子嘴巴全部遮住,只露出了一双受惊的眼神。
是贺丞这个混小子。
“哥,我……我的书包落在里面了,回……回来拿一下,我什么都没……没听到!”
贺丞显然是被他的眼神给吓着了,连说话都结巴了好几次才能完整说完,那语气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少年闯进来之后,他不可能再跟桑知谈这种话题,机会已经错过了。
贺延转身背对桑知,斜靠在了墙上,神色极其地不耐烦。
空气中明显弥漫着种叫做“危险”的气息,少年此时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啥时候上来不行,干啥偏偏挑变态生气的时候上来?
他有点担忧自己的未来了……
贺丞左看右看了对立的两人,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他现在是走呢,还是进去收拾东西再走……
少年偷偷瞥了一眼正在生气的男人,见他眉头不耐烦地不起来,瞬间就溜进了房间里乒乒乓乓地收拾一通。
他心里觉得这不是自己该在的地方,还是迅速远离是非之地才好!
于是他用了十几秒左右,把书包和自己的吉他拿起,动作迅速地转身出了门。
因为刚在楼下吃饱,出了门后忍不住打了几个滑稽的嗝,一边打嗝一边逃命似的跑没了影子。
贺延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但是他的心情仍旧差得不行,那股子慵懒的劲儿早没了影子。
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桑知,眼神复杂地走出了走廊,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
在他离开之后,桑知靠着墙无力滑下,眼眶一片红色,但是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她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了。
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贺延刚刚对她说,你以为我做什么娶你……
对啊,做什么娶她呢?
为什么不把话说完,你发现宋云鸢怎么了,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贺延,你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弄得大家都那么难受……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些血丝,脸色也有点发白,看起来很憔悴,还有点浑浑噩噩的不在状态。
这天贺延不在大宅里,听说昨天他下楼之后就直接出门了,然后就没再回来。
贺延那句“你以为我图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才是我该娶的人”一直萦绕脑海,让她迷茫的感觉又重了很多。
她此时就像一个在广袤沙漠里迷失方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