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是在剧痛之下清醒过来的,蓝梦驰正欲用热水为她清洗背上的伤痕。在他开始被送回来时,滴翠还想帮他换衣裳,外衣一揭,背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她优雅从容,纤欲随风的主子,几曾如此狼狈?欲帮她解开衣裳,兰心昏迷中也在颤栗,她吓得不敢再动。
蓝梦驰在外间一迭声的询问,滴翠跑了出来,掩面而哭,只不答话。蓝梦驰再也忍不住了,便往里走,滴翠连忙拦住,哭道:“你不能进去。”蓝梦驰道:“他必须立即清洗上药,越耽搁,他受的罪越大,你知不知道?”“可是……小姐身在闺阁,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为此坏了小姐的名节。”“事急从权,小时候我还帮他把屎把尿呢,长兄如父,没那么多顾忌。你睁大眼睛看着,我不会伤害她的。”滴翠不再阻拦。
蓝梦驰一见到兰心的伤势,也吓了一大跳,整个背上的肌肤都肿起来了,到处都是破损渗出的血渍,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伤痕,唯独看不到原该有的健康肤色,他想慢慢揭开背上的衣服,撕下的全是带血的嫩皮。兰心痛的发颤,呻吟着醒来,一眼看见他,忙道:“叫滴翠过来。”蓝梦驰含泪道:“别动,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哥。心儿,忍一下,我慢慢的。”话虽如此,手却依然颤得使不上力。他极力平复心情,忍着痛泪,想尽可能的为他做点事,却无法面对如此创伤,只将一粒药丸,塞到了他口中。
叶泽同也退场了,过来查看一下,向滴翠道:“把你们烧的热水全都倒在浴桶里,这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灵药,放在水里。梦驰也去帮忙。”滴翠与蓝梦驰忙去张罗,一避开兰心,皆泪下如雨。兰心轻轻叫声:“爹爹。”叶泽同道:“你忍着点儿,衣服不去,怎么疗伤?”他沉着的用热毛巾敷伤,将她背上的衣服一点点撕开,再用浴巾裹住她的身子,把她抱进了浴桶,令滴翠为他慢慢去掉其他衣服,清洗那满身的汗水,泪水,血水。
等兰心重新卧于榻上,身上只搭了条毯子。叶泽同便要用酒为他消毒,兰心疼迷糊了,怎么也不肯,拼命拒绝,叶泽同怎么劝说,怎么跟他讲道理都讲不通,只得依她,直接上药,又折腾出一身的汗水。待她累极了,睡着了,叶泽同才离开。
等兰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一醒来,滴翠便去告诉了叶泽同蓝梦驰。蓝梦驰去办事了。叶泽同端了早已熬好多时的药过来。“把药喝了。”滴翠连忙过来扶她,兰心好不容易才挪起身,这一番动作,又痛得他满头大汗,禁不住呻吟出声。叶泽同忍不住道:“挨打的时候,你一声不吭,没一句求饶,这会儿倒受不了了?”兰心有气无力道:“求饶爹就能饶了我?既然还是要打的,我又何必给你丢脸呢?可在你面前,我似乎就用不着伪装隐忍了吧?”叶泽同喂他喝过了药,漱了口,才道:“你是没见那几个丫头,哭嚎,惨叫,挣扎,告饶,弄得阴风惨惨的,幸好你没如此出丑。”“我宁愿是爹爹责打,也免的人前丢脸,或许你还能手下留情,不下重手?”“不是我下令打的吗?”“人前你要服众,自然得一视同仁。”彼此都是在试探,也都是能够理解对方的,父女之间,并没有任何芥蒂。叶泽同道:“你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样的苦,我真怕你坚持不下去,你怎么把外套脱了?他好歹还能帮你遮挡一分痛。”“是我不成器,有他什么事儿?”“你也重物轻人起来?”“我不过是成心领罚,爹爹别担心,我没事。”在外面,他可以伪装坚强,在至亲面前,她还是委屈的,望着义父,不知不觉间,泪就流下来了。叶泽同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为她抹去泪水,柔声道:“稍过一会儿再吃东西。”
滴翠已端过一碗肉羹来。蓝梦驰也匆匆进来了。叶泽同知道他担心,便让他照顾兰心吃东西。他们毕竟是同龄人,在一起也好说话。他便先出去了。
蓝梦驰接了肉羹,兰心伸手来接,却被他避开了,“你别动了,我来喂你。”兰心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也不去逞强,便任由他喂。吃了几口,蓝梦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兰心虚弱的说了声:“疼。”又道:“师哥好像给我吃了两次药,那药是作什么的?”“这药有镇静止痛的作用,吃了这药的人,感觉有些迟钝,至少没那么敏感,挨打也就感觉不到那么痛了。”兰心吃了一惊道:“你提前给我吃那药,不是作弊吗?爹爹打你的手心,你也是用这种方法对付的?”蓝梦驰撅嘴道:“师父打几下手板,我还需要费这心思?你一向身子娇弱,此番又罚得太狠,我怕你熬不过去,才匆匆忙忙去向郎中要来的。如果没有那药,你熬得住吗?”兰心不觉又打了个寒颤。
叶泽同也担心兰心,就在屋里,虽然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兄妹叙话,却把他们说的话句句都听在耳中。他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开口。没有前面的事,他是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的,现在的兰心脆弱至极,却依然懂事明理,他心疼,也真怕他精神崩溃撑不住,所以他纵然事先就知道,也不会阻止,就当是他这个为父为师的怜悯一下儿女,作弊也由他们吧。他只做不知,索性转身离开。
兰心仍然道:“师哥后来给我吃的也是那药?”“是的。”“还有吗?再给我一粒。”“这药服过之后,一盏茶时间起效,药力可以持续一个时辰。虽然可以缓解疼痛,却不宜长期或大量使用。你短时间内服用两粒,已经超量了,不能再用了。”兰心恳求的叫道:“师哥。”蓝梦驰却没有改变主意,“如果疼的受不了,就赶紧再把郎中开的药喝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