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把忘忧带进了登龙院的门房,四顾无人,连叶泽同都在正房不出来,才道:“这里就你我二人,老掌门让我来问问你,你跪在门外想做什么?要把事情闹大吗?”忘忧连忙摇头道:“不是,把事情闹穿,会毁了叶爷的声誉,我的身世也曝光了,我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那么……”“其间原委你都知晓,你我说话也不必遮遮掩掩。我的父母都对不起叶爷,还害了叶承嗣。他们偏偏留下我这么个孽种,注定要替他们还债的。就请叶爷杀了我,用我的血清洗他的耻辱,报复我父母的背叛,还他尊严吧。若他不愿脏了手脚,我可以自行了断,不会给他留下让任何人诟病的理由。”“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早就跟你说过,老掌门恩怨分明,不会迁怒无辜的你。”“让我好歹见叶爷一面,我任他处置。”“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老掌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他不会愿意见你的。”“烦你一定替我通禀一声。”
兰心无奈,回去向叶泽同说了忘忧的来意。叶泽同恼怒道:“杀了她,一切可以重来吗?他就非得把那血淋淋的伤口再翻开一次,让所有人看看?”兰心去向忘忧传话,忘忧再次下跪恳求:“如果他不杀我,就请他给我个赎罪的机会。让我留下来,做牛做马,为妾为婢,替我母亲服侍他,这应该是他对我生父生母最好的报复。”“胡说,你与叶承嗣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你怎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父债子还,母债女还,我的生父生母只留下我这一个孽种,他们的罪孽该我去偿还。我与叶爷并无血缘关系。他是个男人,身边又没个女人服侍,我什么都可以做,我替我娘尽为人妻的义务,不要任何名分。叶爷慈悲,赏口饭吃,烦了,卖了我打死我都可以。他怎么待我,我都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到他百年之时,我也愿意追随他于地下。替父母还债,了断前尘往事。”
兰心比他小了三岁,这才明白义父作为一个壮年男人的需要。忘忧替米芝伺候叶泽同,这个想法看似荒唐,其实也未尝不可。他有着与米芝相同的容貌,又年轻漂亮,足以作为替身。他心甘情愿一生一世伺候他,并非叶泽同逼迫,也不用承担任何的愧疚,心理压力或者舆论压力。米芝婚内出轨,俞寸聪百般算计,如果他们的骨肉成了叶泽同的女人,对他们都是极致的报复。米芝早已后悔莫及,也许能忍了,俞寸聪却是会气得在地底下也能跳起来。叶泽同若要报复,这不失是个极好的主意。可他会答应吗?兰心呆了半晌,道:“你决定要这么做吗?”“我这一个多月,已经把事情想得很清楚了,永不言悔。”“那你置青锋于何地?”“我从一开始与他交往,也只是盼着利用他,利用这些与叶爷亲近的人,调查我的身世而已。我在兰苑就把这话给他说明白了,只是他还在执迷不悟而已。”“你与我交往也是为此吗?”“一开始确有此意。”“利用?青锋如果知道了,你让他情何以堪?”“如果……姑奶奶一直逼我,我也许就顺手推舟嫁了他,是你把我解脱出来了,这段感情也就该彻底的画上句号了。我不想再亏欠他,也不想下一辈子还要继续还债。”
兰心再次返回正房,说了忘忧的意见。叶泽同平静多了,叹息道:“叫他回去吧,长辈的事与他无关,不用她背包,出身如何猥琐,也不是他的过错,他用不着自轻自贱。”他到底是君子,做不出把父母的过错,报复在其子女身上的事来。兰心再回去传话,忘忧仍然不改初衷,不肯退却半步。叶泽同既不能杀他,也不能要他,又赶不走他。
兰心两头劝慰,内外往返,却毫无效应,僵持住了。他也累瘫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愿动了。叶泽同也被忘忧的坚持打动了,与兰心商量:“他也算是我的继女,我把他留下如何?女儿家,将来也不过费一副嫁妆而已。”兰心沉吟一下道:“爹爹若留他做女儿,她的身世本源恐怕就瞒不住了。即使别人不知道,也会有猜测怀疑。一旦流言四起,风言风语,只怕受到伤害的不仅是他,还有你,而且她身份尴尬:妻子婚内的私生女。俞寸聪是你的情敌,门下叛徒,玄冥太子的党羽。米芝师叔与杀父仇人相恋生女。你不怕被人臆测,引起轩然大波,往事一件都瞒不住,伤了你的颜面,坏了你的威望?于生者于逝者都有害无益,那是三败俱伤的局面。何况,有他在,你随时会想起妻子的背叛,情敌的伤害。你何必为难自己,去触动已经愈合的伤疤?彼此陌路,是最好的选择。”叶泽同刚刚有些动摇的心思又坚定起来:“我也不想节外生枝,再起波澜。此事不得外传,彼此心里有数就好。”“爹爹,如果他想去拜祭生身母亲呢?”“那对米芝是很大的安慰,就是外父,还能不喜身后多点血脉?只要隐蔽点,别生是非就好。”“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即把他弄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别再给我添乱了。他若真有心赎罪,就用他的医术济世救人,惠泽乡里吧。”
兰心经过了忘忧的事,才明白义父作为一个正常的壮年男子的需要,他孤身独影,心中无依,实属寂寞。纵有儿女弟子环侍,也解不了他心中的孤苦。有心帮他一把,半开玩笑的提起让义父续娶之事,以照顾他的生活点滴,伴他走过漫漫人生路,却被叶泽同痛骂了一顿。他看得出,虽然时过境迁,昔日的感情之痛仍未消散,他是害怕再次经受打击,宁愿一个人过,可兰心作为一个有心孝顺的女儿,怎么忍心看到他感情无依,孤独终老呢?可是上哪儿去找一个可以控制,保证不让义父的感情再受到伤害的女子呢?也不知道叶泽同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若只要求美貌,温柔,会伺候男人,古剑鸣替他训练的人就不错。如果担心不好控制,兰家众多年轻貌美的丫鬟中,也不乏美人。只是这事,他作为女儿,实在是不好出头,只能再慢慢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