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实力不足,无法离开孤岛时,始终看不到希望,无数次想一死了之。
当初吃海兽四年,中毒濒死时,是多么痛恨无法摆脱死亡的自己,那时听着碧儿啜泣的自己,是多么的不甘心。
现在,他有实力去轻易灭杀恶徒,又是多么令人敬仰,多么受人尊重。
食髓知味,人欲无穷,任九东明白了实力不同带来的待遇便不同,想法愈发多了起来,他想着,待到自己日后修仙有成,必要逍遥九天,让这天地世间无他任九东不可为之事,那便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变强大之心,愈发膨胀起来。
无论是熟食还是生肉,贩子们没有愿意收钱的,反均以能送上商品为荣。
任九东与张境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挑拣需要的,纳入储物袋中。待把所需都收纳入囊,二人便离开了唐江镇。
此日之后,唐江镇打铁街改名为“仙童街”。
数月后,唐江大桥桥头两侧各立起一个石塑道童,一个浓眉冷眼,一个剑眉星目,俱都双手倒背,衣袍飘然,足下俱有祥云,祥云将两位道童托高一丈许。两位道童神色严峻看向桥对面。
桥对面同样立着两个石塑像,一个络腮胡子的手握朴刀,一个奇丑无比的手持长枪,二者身下马儿俱为惊恐嘶鸣状。前者被一杆长枪穿胸,枪尖串着一颗心脏。后者身上浴火,面目狰狞无比。
这自是后话。
却说离开的任九东二人,张境脚力不济,由任九东提带着飞快在山野中蹦跃,任九东山间腾挪神速,就是那最善攀岩的猿猴也是赶不上。
“师弟,你杀人了。”张境冷不丁说道。
“……”任九东沉默,没有回话。
“杀人什么感觉?”张境问道。
“不太好,我想去找师父解惑。”任九东说道。
“嗯,我也想。”张境同意道。
待二人终于回到观中,日头已经西移不少了。
二人饭食刚送到张道人闭关的屋子外,却听到张道人的声音:
“昨日方才与你二人说了,三餐准时送来,怎生第一日便迟了这许多?”
“师尊容禀,确系事出有因。”任九东急忙开口。
“说罢。”屋门开了一下,饭食似乎被一阵风刮进了屋内。
“弟子二人谨遵师谕,今日便去山下小镇寻购荤食,却恰逢强盗进犯镇子,弟子二人看不过去,便与之争斗了一番,杀了两个头领,耽误了些时间,请师尊明鉴。”任九东这般解释道。
“唔,我知道了。”张道人略有感叹地说,“我初修道时也是这般热血的。”
“师尊,我杀人了。”任九东郁郁道。
“……不必为这种事感怀,既是为恶的,便不算做人,灭之便是为世间除魔。”张道人似乎已然知道任九东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世间险恶,远非你二人可以想象,你二人尚需磨砺。”
“请师尊明示。”任九东道。
“也罢也罢,我十二日讲道俱讲的修炼之法,未与你二人讲处世之道。单知修炼之法,不晓处世之道,一则修到关隘处,却往往难以领悟,修为难升;二则行走世间,往往置身死地而浑不自知,死于非命。”
“可惜,处世之道需要你二人亲身经历体会,非我能讲得明的,唉。”张道人顿了顿,又道,“且说你想说的罢。”
“我很难受。”任九东道。
“……”张道人默然一会,道,“妇人之仁,日后你若遇到谋财害命、杀人夺宝的,你又该如何做?”
“我会自卫。”任九东道。
“修仙是恶途,你自卫,能威慑到谁?”张道人显然不赞同任九东,“很多时候,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收起你的难受罢,你知道多少大能,手掌翻覆间,便要践踏千万生灵。”
“师尊,您说的那不是恶魔吗?”任九东道。
“或许是吧。”张道人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然而修仙却是逆天而为。太慈悲便会导致内疚,久之则生心魔。此事需要自己悟,你二人好自为之罢。”
四年后。
“还我心来,还我心来……”一声声渗人的嚎哭自浓雾中传来。
浓雾逐渐消散,显现出来一个双手持长刀的高大黑影。待雾散尽,显出其面貌来,眼大如玲,络腮胡子,眼耳口鼻,俱皆流出赤红鲜血,胸前心脏处却只有一个大洞,正一步步向前走,模样十分骇人。
“脸,我的脸,我的脸……”另一边,又显出一个瘦高的黑影。一手长枪拖地,一手探向身前,颈上的头颅却是焦黑一片,也同样一步步向前走。
二者之间空地,有一个道士模样的青年负手而立,他左右看看两边的黑影,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嘴边却是一阵轻笑,冷冷道:
“你二人生平杀人无数,当年自己寻衅却被我灭杀,现今竟还化作心魔妄图阻挡我突破吗?”
两个人影发出“呜呜”响,已听不清二者的声音,脚下步子也越发缓慢起来。
“喝啊!”青年道士大喝一声,“咎由自取的蠢物,竟妄想扰我修行!”说话间,道士周身突然光芒大放。
两个鬼样的人影被光芒照射下,如同失去了水分的枯木,迅速干瘪下去。两个人影身体的各个部分,一片片地被剥离,不一会儿,便如同飞灰般消散在这边奇异空间里,只留下鬼哭般不甘的嘶嚎。
这片空间中只留下了那青年道士一人。
“啊……”
一声长啸自清源观一间厢房传出。
长啸隐带腾龙之势,透出抑制不住的欣喜之感。
发出那声长啸的,正是青年模样的任九东。
此时的任九东,样貌已恢复成刚到乐忘岛时候的模样,一身道袍扎的紧,一副英武勃发的神采,脸上满是笑意。
“哈哈,总算突破了,真是出乎意料啊。”回想起突破炼气九层时遇到的心魔,任九东很有些喜不自胜。
他这回突破聚气境,跨入凝气境,第一次遇到了传说中的心魔,他原以为要在自己的灵识境内与心魔恶战一场,却没想到会这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