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春光啼曙时对你说喜欢的人
会在暮冬吻雪之际,完整而又热烈的爱上另外一个人
夜色中的城市五光十色,远眺过去楼群融在夜色中毫不突兀,霓虹彩灯在夜雨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和颜色,使得整座城市像是个被雨水打湿的少女般楚楚动人。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家店面还在继续营业。
戈尔力格站在这家酒馆门前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时不时的向里观望一下,队长、老费坐在角落的小桌子上喝酒聊天。当然,还有乐平!那个脾气火爆却又古灵精怪像彩虹一样明媚的女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形容美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单是这么一想戈尔力格就脸红心跳头冒汗。继续观察,老费好像讲了一个笑话,乐平被逗的咯咯直笑,她那及腰的银发扎成了一个长长的马尾,随着她的笑声传来,柔顺的秀发泛着晶莹的光泽也随之上下弹动。
戈尔力格趴在窗外酸的不行,心想这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敢和乐平这么亲近,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配得上这个女孩的笑容,有句话叫仙女在人间知道不知道,人家是喝零晨四点半的露水长大的啊。虽然戈尔力格酸的两眼发绿但要他逗乐平发笑还真不行,妈的,别说逗这个小仙女发笑了,抬起头来正视这个女孩一眼他都要拜托神仙保佑,那样的女孩,一个眼神就可以卸下你的所有武装。
他本来话就少,一坐到这么耀眼的女孩子面前就更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硬要逗女孩子笑他还是有办法的,他有项从小练就的秘招——动耳神功,他的耳朵可以随意的伸缩出来,还能喷出烟雾特效......妈的这种杂技自己都觉得好无聊。
乐平不经意的忘窗外撇了一眼,吓的戈尔力格赶紧缩回了脑袋。从第一次见到乐平起他就无法自拔的的爱上了这个银发彩瞳的女孩,经过这段时间痛苦的挣扎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今晚,他要向这个无时无刻都在折磨自己的女孩告白!反正伸脖子也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十八年之后......不对,怎么听起来像是奔赴刑场呢,其实他心里的感觉也跟奔赴刑场差不多。戈尔力格抱着店门口的柱子咚咚的撞头。
“小伙子。”酒吧的河马服务员从戈尔力格一来就注意到他了,戈尔力格一时哀伤一时空洞一时下贱的眼神实在吓人,看到戈尔力格抱着柱子撞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一定是一个小时侯父母离异没有得到应有的关爱又被酗酒继父家暴完成成人仪式没多久就被赶出家门自己过活又找不到工作流落街头只能在店面前磕头碰脑乞求食物的可怜的年轻人,河马用他那将近身高接近两米体重接近四百斤的庞大身躯紧紧抱住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戈尔力格感觉身上的零件都要被挤散了,河马趴在戈尔力格肩头微微啜泣:“小伙子,你一定要坚强...生...生活就像一碟花生米,总会有几颗是吃到嘴里才知道臭了的。每...每个人都不容易,你一定要挺住,生活不能处处都是阳光,我...我们一定要微笑前行,相信吧,快乐之日将会来临。”
戈尔力格被这一桶鸡汤给灌懵了,自己只是想和喜欢的女孩表个白而已,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全家都遭了灾似的。
“小伙子,你也知道最近经济发展不太好,老板都好长时间没发工资了,我这还有五块钱,别拒绝我,买点垫肚子的东西吃吧。”河马不由分说硬把钱塞给戈尔力格然后掀起围裙边哭边擤鼻涕走到后厨去了。
戈尔力格手里握着五块钱在夜雨中凌乱,心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拿着五块钱到了一家还没关门的便利店买了瓶酒喝了壮胆,也不敢多喝,自己酒量不好,喝多了更说不出话来了。
牙一咬心一横推开门走进了酒馆,乐平一眼就看到了他站起来朝他挥手。看到乐平朝自己挥手他脚下像踩了棉花糖一样,硬撑着双腿才没让自己摊在地上。
“怎么像是喝醉了似的,走路还转圈。”老费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杯水,“你这不爱说话可是个毛病,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戈尔力格点点头,他不敢抬头看乐平,所以只好低着头边听
老费啰嗦人生道理边数杯子里的气泡。他是刚加入这个团队的新人,如果说把前几天才加入的乐平
排除在外的话。他之前在一家香水作坊里当调剂师,但因为香水作坊入不敷出,没在里面工作多久作坊就倒闭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工作尤其的难找,各种公司工厂都在倒闭,从前贴在电线杆上招工的广告也变成了变卖工厂机器。其实他并不缺钱,父母从小就很疼爱他,为他投了一份很丰厚基金,单是基金回报的利润就能过活得不错,但他觉得年轻人么,直接啃老还是不太好的,至少要出去受一番社会的打击才能心安理得的回自己温暖的小家拭舔伤口然后认真啃老。于是在四处奔波之后,他找到了梦境气味师的工作,虽然以前没制作过梦境,但只要和气味相关的他都还上手,经过队长的一些简单的面试后他就加入了这个梦境团队。
这个梦境团队的队长是个很神秘的人,反正他是这么觉得。其实队长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总是一副看透了人生的模样,他从来不和大家提自己的过往,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都不知道,仿佛队长一出生就是现在这幅看透人生的模样,一心钻研自己的梦境。而且沉默寡言的和自己都有一拼,有时候他会喃喃自语然后突然拿出一个小本子乱涂乱画,但队长的人很好,总是很照顾团队里的人,除了非常合理的报酬之外还经常请他们吃东西。
还有老费,老费是团队里的梦境体感师,负责梦境中所有的身体感官感觉。他的全名叫费奥,但队长叫他老费,自己也就跟着叫了。老费是一个更加神秘的人,他总是披着大大的斗篷,把自己的脸和身子都藏在斗篷后面,平日里只能看到斗篷里的反光,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幽灵,他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和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距离太近的话会影响对世界的感知,也不利于他的
工作。戈尔力格心想你快拉倒吧,一到澡堂里泡澡的时候你就脱衣服最快,那时候怎么没看见你想和世界保持距离呢。除此之外老费还有个爱好就是说成语,一句话里没个成语他肯定不舒服,虽然总是词不达意让人听的云里雾里的。
蒙太那家伙没来,既然有「一见钟情」这回事,那也一定有「一见恶心」,他和蒙太就是属于这种,从第一次见面他俩就不对付,蒙太是梦境美术师,平日里就拿支笔在那涂涂画画的,一到干活就跑的没了踪影。问他画的什么还说是艺术看不懂就别看,给他脸了还。看着他那谁都不愿意搭理的劲有时候还真想一脚踩他脸上,想想就爽歪歪,有机会一定要踩一踩。
当然还有那个小仙女!
乐平!戈尔力格偷偷抬起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瞄了一眼心爱的女
孩,她正和队长开心的聊着梦境中的声音和配乐。
乐平!
以前戈尔力格总是讨厌爸爸整天放那些缠绵忧怅的歌曲,觉得那些都是无病呻吟的矫情之作,但当他第一次看到乐平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些歌他都听懂了。
对了,乐平是学音乐的。
戈尔力格知道乐平是学音乐的时候拍手叫绝,忍不住的赞叹,瞧瞧,瞧瞧人家这气质,不能是学音乐的还能是学什么的,人家在这做梦境录音师简直是屈才,应该是去什么小仙女大赛里直接当冠军,大赛比什么?还用说,当然是酒量了,如果不是因为乐平酒量不好他们还没机会认识呢。
虽然乐平是前几天才决定加入团队的,但他们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认识了,戈尔力格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乐平的时候,他还记得那时候是一个阴天,但再密布的乌云也是挡不住光的,尤其是小仙女身上耀眼的......手电筒的光。那时候乐平被酒精刺激的连脖子都红透了,她左手提着酒瓶子右手拿着手电筒,倒不是天气太阴沉看不清路而是她想拿着手电筒晃人玩。后来乐平讪讪的说那时候是因为失恋了,喝了好几瓶劣质的「脏话」系列的烈酒来浇愁。乐平的愁浇没浇灭不知道,但快把戈尔力格给愁死了,醉酒后的乐平误以为戈尔力格是离她而去的渣男前男友,死死的抱住戈尔力格不让他走,这真是太让人头疼了,「脏话」这种烈酒随便喝一瓶也能让人上头两三天,看乐平的样子至少喝了四五瓶。戈尔力格还没没从母胎单身二十年第一次被女孩死死抱住的幸福感中缓过来,就被乐平拼命的揪住耳朵说你这个渣男为什么要离开我,还拿手电筒照进戈尔力格的嘴巴说让我看看你这负心汉的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乐平控制住,蒙太用绳子把乐平绑在了柱子上,期间队长负责给乐平带些食物,但「脏话」的酒劲太大,所有的食物都被乐平踢到一边,戈尔力格生怕乐平再次发威揪自己耳朵,所以只好每天躲在门口面远远的观望。
后来乐平说在那段半醉半醒日子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确实是被绑了),她把每天送食物的队长当成了绑架犯,每天在醉梦中害怕自己被绑架犯杀掉同时又在痛骂抛弃他的前男友。大概一周以后乐平的酒终于完全醒了。在发现自己被绑以后乐平半个小时把队长几人的七大姑八大姨问候了一遍,直到她骂累了后,队长才有机会和乐平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把她安全的送回了家。就在戈尔力格惋惜这么一个小仙女就放走了虽然有点暴力还是挺有趣的时候,乐平竟然自己跑来找他们了,而那时候团队正好缺少梦境录音师,于是乐平也顺理成章的加入了团队。
“戈尔,能帮我拿杯水吗?”乐平问,她和队长聊了好久,感觉有些口渴。
听到乐平对自己的称呼,戈尔力格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后空翻
然后原地爆炸,但他控制住了自己,面无表情的接了一杯水给乐平,但最后关头抖动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将近半杯水洒在了乐平的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戈尔力格手忙脚乱的帮乐平拭擦水渍。
“没事的。”乐平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又扭过头和队长继续聊天。
戈尔力格心想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乐平肯定生他的气了,不都说女人越是说没事的时候就是事情越遭的时候,难道自己的告白计划就要因为一杯水而破产了吗?他非常的恐惧,恨不得拔腿就走,不敢再看乐平一眼,但双腿又不听使唤。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酒馆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晚间新闻,里面在说什么?戈尔力格竖起耳朵「世界经济增长乏力有开始衰落趋势,相关专家表示属于正常的经济波动,明年将会恢复此前发展态势......」还专家表示,表示个毛线啊,你不看看现在外面公司工厂一个接一个比赛似得倒闭,还恢复,专家你先恢复恢复自己的智商吧,「为促进经济持续发展,环保部门取消高污染工厂禁令,下月起高污染工厂将在城市边缘地区再次运转......」这种政策不错啊,虽然会冒点小烟但能增加工作岗位啊,建在城市边缘也没什么,反正我住在里面,有烟也吹不到我这。「梦境大赛种子选手出炉,因展现市民顽强对抗经济危机给予市民强大的激励,现在是所有入围大赛梦境中呼声最高的一个」又是这种东西,梦境大赛已死了,以前它还是一个伟大的比赛,现在它被外界因素影响的太多了,这么发展下去今年就得是梦境大赛的最后一届了......
都是这些无聊的新闻,听完心里更乱了,戈尔力格转而盯着杯子里的水听乐平他们聊天。
“队长,你要吃蘑菇干吗?最近好久都没见到太阳了,身体里会缺维生素 D 的。”戈尔力格在心里默默点头,最近见到太阳的日子确实少了很多,雾霾把天空遮的严严实实的,就连政府都免费发放蘑菇干为市民补充维生素。
“......哎,队长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倒霉啊,无论怎么努力都遇不到对的人。”
戈尔力格又在心里默默点头,是啊,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在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之前,你所遇到的人都不是对的人。但是乐平,你就是我的对的人啊。
“其实想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想着前男友呢?我很讨厌他,但是有时候以前和你在一起的人就是没有那么容易忘记,我真的好想忘记他啊......”
别傻了乐平,那个在春光啼曙时对你说喜欢的人,会在暮冬吻雪之际,完整而又热烈的爱上另外一个人。只有我,我会永远爱着你,我知道这个世界崎岖多山岭,气候多变又冷到滴水成冰,但我遇到了温暖又活泼的你,真正爱你的人,是我啊。
“......队长啊,在我举办了成人仪式后感觉有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就是你会不会有那种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感觉,没有原因,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是那么突然的...突然的想落泪的感觉......哈哈队长你是男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吧。”
男人当然也会有这种感觉啊,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普普通通的人啊。乐平,你是在说你很孤独吗?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啊,我们都是......一样的。
“队长啊,有人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一个更好的人......这段时间......我觉得好像找到那个我想找的人了......”
什么?乐平,你是在说我吗?戈尔力格心脏猛烈的跳动着,既然乐平你也有同样的感受的话,那我也说出一直想对你说的话吧,我不想在拖下去了。戈尔力格清了清嗓子:“乐平......我。”
“队长,我喜欢你。”乐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