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渊。
故地重游,思绪万千。
若不是最初的那一落,估计如今的牧十一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一切因缘际会皆由天定。
谁又能说得清呢?
深夜,为何来此?
玄天君说过,剑十一的灵传是不同于其他功法的,前九式是灵传所得,而最后两式,只能由自己去宗门禁地里体悟方可。
倒是应了那句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剑十一乃是当世顶尖的剑法之一,别说是全十一式,就单单前九式的灵传,那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灵传所承载的信息过于巨大的话,会引起一定范围之内的灵魂风暴,若是在纯阳宫内,说不准会惊动了掌教等人。
所以,这深夜里最安静的落星渊边,便成了最好的灵传之地。
玄天君的虚幻身影浮现在淡淡月华下,仙风道骨,飘然出尘。
“十一,准备好了么?”
牧十一闭目点头,道:“来吧,老师。”
无数星光乍现!
像是无数星星忽然间洒满这一片天空,将这一方天地渲染得绚丽而夺目,就像是另一片小小的星空!
玄天君手指一挥,那些星光像是得到命令一般,前仆后继地向静坐的牧十一涌去。
此时,牧十一脑海之中,一道道人影涌现,行功路线,千万姿势,如白驹过隙,却过目不忘。
剑十一!
剑一,撩天!
剑二,摧城!
剑三,羽落!
剑四,惊鸿!
剑五,万物生!
剑六,碎星辰!
剑七,镇山河!
剑八,破苍穹!
剑九,剑葬九天!
短短九式,尽显戮天之势!
半月已高悬,这短短九式灵传,竟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牧十一睁开眼,入眼就是玄天君的虚影,看似淡了许多,急道:“老师,你……”
玄天君摆摆手,道:“无妨,剑十一对于我如今的灵魂状态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了些,今日之后,我就要陷入沉睡状态了。”
“老师为何不说?”
玄天君摇头,认真道:“十一,我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听着,我要交代你点儿事。”
“是,学生必定谨记于心。”
玄天君取过墨眉,指尖轻抚,道:“墨眉这些流云纹共计九百九十九朵,每一朵都是一个符阵,三分之一为锋阵,三分之一为势阵,三分之一则是固阵。”
“这八百年以来,若非靠着这些符阵之力,我估计也撑不到现在,而如今这些符阵大半已失效,日后若是你破入君境,可去寻一个叫做小花生的女子,她会帮你修复符阵的。”
小花生?好奇怪的名字!
玄天君指尖在墨眉之上一抹,竟是凭空变出一个酒壶来:“这是闲云壶,乃是荒兽饕餮之骨所制,是一方自成空间,被我将之隔成两半。”
“来,祭炼,随我进来看看。”
牧十一轻车熟路地将闲云壶祭炼,心神微动间,灵魂瞬至壶内。
壶内的光景,让牧十一差点儿心神失守!
浓郁的酒香醉人心脾,这哪儿是酒壶,眼前这一片分明是酒海!
那酒也不是平时那般清澈透亮,而是七彩斑斓,就像是前世那种绝品鸡尾酒!
玄天君眸里似有一丝温柔划过,片刻方道:“这酒唤作三杯仙人醉,只有一个功效,养魂!”
“这酒方子出自古武遗迹,小花生在画阵的时候花了七年才酿出这么多,想不到在这壶里放了八百年,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七年!
何等痴情的女子,才会为了心爱之人整整酿了七年的酒!
八百年,如不是古武遗迹出品,估计这就是世间最久的窖藏了吧!
“此酒养魂,喝下之后会慢慢润养灵魂,以你如今的灵品灵魂,一日也不得超过三杯,若是再多些,你可能会睡上十来天。”
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三杯仙人醉啊!
不过说到这儿,牧十一疑惑了,问道:“那老师何不以这酒为居,润养灵魂呢?”
玄天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可曾见过灵魂喝酒?”
这……
“随我来。”
玄天君的身影飘然而去,似要跨过这酒海。
酒海尽头,是一侧四方空间,十数排古架尽然犹豫排列,架子上尽是些玉盒。
玄天君指着那些玉盒,道:“这些,就是我毕生收藏的灵技功法和天材地宝,以你如今的修为暂时还用不上,以后你自己慢慢看。”
“老师,这儿怎么没有兵器呢?”
玄天君抚额,也不知是不是有些懊悔收了这么个学生。
“傻小子,天下第二就在你手里,你还看得上其他兵器么?”
墨眉千机!
玄天宝鉴排名第二!
牧十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再言语。
出了闲云壶,师徒俩来到落星渊边上,寒风渐起,将牧十一的道服吹得猎猎作响。
玄天君看着一轮半月,神色微惘,道:“大梦八百年,故人可还在?”
牧十一道:“老师,她一定还在等你。”
玄天君点头,道:“但入圣境,寿命将突破两千之数,她一定还在。”
“十一,日后若是你行走于江湖之上,答应我,切不可提及你我的关系。”
牧十一疑道:“这是为何?”
玄天君叹道:“我曾与你说过惊天之战或有暗手,这里面有太多波云诡谲,若是你提及你我关系,以你的修为,必难自保!”
“答应我,日后若是有关于我的任何事,你不可擅自打探。”
“是,学生记住了。”
玄天君丢来一物,却是个鲤鱼模样的腰坠,灵动至极,鱼眼里像是有一盏灯,闪闪发亮。
“此物叫做命魂灯,原本是一对儿,我的命魂灯在小花生手上,而这鱼眼里的灯芯是小花生的一丝灵魂,灯不灭,则命犹在,所以称为命魂灯。”
“日后,你若是能遇到她,命魂灯里的灯芯会变红,若是能与我的命魂灯相遇,它们会自动凑成双鱼争珠的模样。”
这,定情信物也太会玩儿了吧!
“如此说来,那师娘岂不是一直都知道老师你还活着?”
玄天君咳了两声,叹道:“她不是你师娘。”
为墨眉刻了七年的符阵,也酿了七年的酒,这定情信物也在这儿,你跟我说不是师娘?
玄天君脸上甚是复杂,似自责,似心疼,苦笑道:“我曾答应过她,待那一战尘埃落定,必定给她一个答复。”
“可她还是没有等到……”
“她一定很恨我吧……”
这八百年的相思断肠,也不知那个女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老师这一优柔寡断,空留几百年遗憾悔恨,生生害了一双人。
玄天君回身看着牧十一,叹道:“十一,我想见她,给她一个答复。”
且不说玄天君自始至终未有一分藏私的倾囊相授,也不谈不惜沉睡传他剑十一式,但只要为了这一份跨越千年的遗憾之爱,牧十一也会倾力而为!
牧十一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沉声道:“请老师放心!”
“我会变强,一步步踏上巅峰,去那古武遗迹为老师寻得复生之法!”
玄天君仰天一笑,道:“自那日在藏书楼里初见,初闻你那一句不愿背弃,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路,老师已经为你铺开了,接下来,努力去闯吧!”
“十一,再见。”
牧十一登时泪涌,伏地而跪,哭道:“十一,拜别老师!”
月色寒浅,北风呼啸。
落星渊边,一道身影长跪不起。
再回到青竹阁时,天边已露出一抹红霞,牧十一竟是跪了大半夜之久。
一进门,小院里一道倩影飞奔而至,她脸上的焦急,眸里的忧虑,在一瞬间就闯进了牧十一心里。
只见她玉手轻悬,像是一对蝴蝶,飞得又快又急:“夜里起身就见不着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急么?我怕……我怕你又像上次一消失又是几天不回,更怕你一去就回不来了。”
她眸子里似有水意,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显然,牧十一的一夜未归,也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夜。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玄天君的那一段遗憾还在眼前,牧十一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他的心里,从来都不是把她当做师父的。
无论是天澜前一世的牧十一,或者是另一方世界的牧十一,还是现如今的牧十一,都不是那般想的!
也许,从他记事以来,都不是。
而如今,哪怕眼前的人不是那一方世界的她,那又如何?
他喜欢她,就这么简单,而已。
沐白衣见他出神,正要有所动作,可下一刻,她就被鼻子里急剧涌入的男子气息惊得慌了神,一对玉手无措地停在半空。
他,这又是怎么了?
为何又这般莽撞地抱着我?
“师父,我喜欢你,前世喜欢,今生喜欢,来世,也喜欢。”
他略带湿气的呼吸有些沉重,可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话语,似带着万千柔情,像是一把巨锤,让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这般狠狠地敲击在她心上,颤得发慌!
微微扭头,一眼便能看到他眸子深处刻画着自己的容颜,那股温柔似无尽星海一般深邃,让人沉醉。
沐白衣的脸,顿时红得像是此时天边的朝霞,慌乱之间手上用了灵力,自他怀里挣了开来。
嘭!
牧十一哪儿承受得住,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抛物线,稳稳落入院中水潭里,溅起一朵巨大水花!
沐白衣神色微乱,似要去扶他,却见他一脸无辜的站在水里看着自己,不由得好气又好笑,耳根通红地转身回房。
出师不利啊!
牧十一垂头丧气地坐在青石上,慢慢挤去衣服里的水。
啪。
一身干净道服落在身边,回过头见沐白衣有些脸红地站在那儿,目光却不敢再看他。
“赶紧换衣服,吃早饭,你还要去早课呢。”
牧十一哈哈一笑,捞了衣服回房。
沐白衣微恼,抓起一把石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倒是牧十一躲得快,全砸在了门上。
噫,看来有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