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听了潘星华的讲述无不震惊,谁也没想到十八年前的这场惨案如此惊心动魄、曲折离奇,刘玉茹死得既惨烈又可惜,那个黄栖梧连害四命更是阴毒卑鄙,最无辜的就是桃仙客了,出去帮师妹出头,回来就家破人亡,还要遭受不明真相之人的咒骂,当真是冤深似海。红娘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与自己的想象完全相反。
潘星华对红娘道:“红儿,这件事情,令尊并没有做错什么,完全是小人陷害,你如此仇视他真是很不应该。”
桃仙客道:“也不能这样说,我确实不该在玉茹病着的时候,陪师妹去苏州,虽然她的事也很紧急,但完全有别的办法解决的。”
潘星华道:“人非圣贤,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之事,事情已经过去,凶手已经伏法,师兄不要太自责了。”
吴君碧拉了红娘衣袖道:“红儿,你真的错怪你爹了,还不上前陪个礼,父女合好才是啊。”
红娘点点头,跪在桃仙客面前,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放声痛哭,桃仙客强忍泪水,拉起红娘,叹道:“这些年,想死为父了。”
这时,突然黑影一闪,屋中又多了个黑衣人,此人何时进来,从哪里进来竟然没一人知晓。大家皆是一惊,桃仙客看了却微微一笑,道:“真没想到你来了,我还得谢你前日的救命之恩呢。”又对众人道:“不要鲁莽,这是自己人。”
黑衣人解下面纱,微微一笑,原来是个中年妇人,二目如星,肤如凝脂。封虎先惊呼道:“原来是苦禅大师。”
此人正是刘玉茹的妹妹,万花谷的苦禅大师。
桃仙客点点头,对红娘道:“快来见过你姨母。”
红娘和封虎一起上前见礼。苦禅对大家说,都不必客套了,你们每个人我都认得的。然后又参拜了玉茹的灵位。
潘星华道:“此处不是待客之所,咱们还是回聚会厅为好。”
苦禅却摆手道:“不忙,当着姐姐的灵位,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
众人本都准备要走,听了她的话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
桃仙客道:“是不是十八年前的约定,你放心,我一定遵守诺言。”
潘星华问道:“什么十八年之约,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桃仙客道:“十八年前我与苦禅大师约好的,只要红儿长大成人,我便在玉茹墓前了却此生,与玉茹永远在一起。”
潘星华顿足道:“师兄莫要糊涂,大嫂亡故的确令人痛心,可是如今华山派复兴大业正是关键时刻,七位师侄艺业未成,多少事情等着师兄去做,师兄怎可厌世轻生,推卸大任呢?”
张生也道:“桃前辈若执意避世,华山派群龙无首,又要陷于纷乱,还请您以大局为重。”
华山七剑围住桃仙客跪下道:“师父有大恩于我们,您若离去,我们如何报答,万望师父三思。”
桃仙客道:“你们不必说了,玉茹不在的这些年,你们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真是生不如死啊,好容易等了十八年,我也该解脱了。”
红娘听了怔怔的问:“爹难道再也不想管红儿了吗?”
潘星华也道:“是啊,红儿还没成家,你不管我们,难道也不管红儿了吗?”桃仙客听了不由得一愣,众人又是苦劝。
吴君碧皱眉看着苦禅大师:“师姐是怎么想的,当初为什么要逼着师兄许下这种荒唐的诺言。”
苦禅大师冷冷道:“当初可不是我逼他的,是他主动承诺的,再说以前的误会已经解开,他守不守诺言是他自己的事,我想告诉你们的与此无关。”
大家更加诧异,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事。
苦禅却不着急,一字一顿的说:“我已经找到了黄栖梧。”
潘星华道:“黄栖梧,难道他没有死?”
苦禅朗声道:“当年我一直以为是姐夫害死姐姐的,后来,华山派的人向我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说他们掌门并没有什么责任,我当时将信将疑,这件事非常复杂,不像杜撰出来的。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华山派的人一定向着他们掌门,这其中的真相怎能偏信一方。我想,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是黄栖梧,都说他死了,却又没见尸体,如果他还活着呢?当面问问,岂不更加稳妥。从那时起我就脱离了锦云宫,创立了万花谷,只要有时间便游走江湖,到处留意。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年我在云南遇见了一群马帮,里面有一个保镖只剩一只左臂,云南马帮大多用刀,但他却用剑,我假装独脚大盗拦住他们,与他们混战一场,那人用的就是华山剑法,华山派弟子极少,我想这人可能就是黄栖梧,到了晚上,我换上姐姐常穿的绿色衣裙,又摸到他们宿营的地方,将那独臂人擒到无人之处,我对他说我就是刘玉茹,我并没有死,今天就是报仇来的。他吓得呆了,信以为真,跪下求我饶命,我让他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又讲了一遍,与我知道的情况并无不同,这才一剑杀了他,替我姐姐报了仇。姐夫,以前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那十八年之约不过是你我一时的意气之言,昨天的话也不过是玩笑之语,希望姐夫不要在意,天下多少事还要姐夫打理,望姐夫以大局为重,不要拘泥于儿女之情。”
潘星华一拍大腿道:“好,说得太对了,来来,仇人已死,我们倒聚会厅好好庆祝吧,什么十八年之约,以后谁再提起,我潘星华必定对他不客气。”
大家哄然称是。苦禅对红娘和封虎道:“你们要好好记着,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信任才是最大的尊重,多少悲剧惨事就是源自猜忌,有情人相遇不容易,千万要珍惜才是啊。”二人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苦禅又道:“你们乐你们的吧,我是不与你们在一处的,我这就要走了。”
桃仙客奇道:“你又要到哪里去?”
苦禅道:“我知道你们要送茑茑小姐去五台山,其实罪魁祸首是慕容白,我这就去杀了他,岂不省事。”桃仙客忙道:“不可,他手下高手众多,你不是对手!”话声未落,苦禅已经不见了。
潘星华笑道:“锦云宫的人难道都是如此,自高自大,从不听别人劝吗?算了,咱们还是到前厅去继续叙谈叙谈吧”
桃仙客摇摇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累了,还是快快回去安歇为好,星华,你跟我来,咱们商量一下武林大会的事。”
第二天,张生匆匆吃过早饭,就去找茑茑,来到她住的那间竹林环绕的抱厦前,忽听琴声铮铮,原来茑茑正在屋内抚琴,张生停下脚步细听,只觉那琴声如流水涓涓,悦耳动听,弹了一会儿,又听得茑茑唱道:
登孤山兮谁望,影无凭兮空彷徨。
秋风起兮叶黄,愁无寐兮月如霜
时光如水兮日月长,佳人迟暮兮空哀伤
予之遇兮多烦忧,与子相携兮得自由
前路迢迢兮多险难,吾心忧惧兮泪未干。
张生只觉歌声悲苦,不忍再听,打了声招呼,推门而入,只见茑茑坐在琴前,旁边燃香,张生见她外罩纱衣,内穿皂色长裙,上绣乌凤,容颜更加动人,不觉坐在她身边道:“今日好有雅性。”茑茑笑道:“不过一时性起罢了,倒让你见笑了。”张生道:“弹得好极了,我和一曲罢。”茑茑道;“原来你也会这个,那我倒是有耳福了。”
张生坐在琴前,弹了几声,吟道:“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茑茑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现成的《凤求凰》。”张生道:“待有时间,我也现作一首。”正说着,红娘走进门来,笑道:“你们这就是琴瑟和鸣吧。”
张生见红娘气色极佳,又回复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心里也替她高兴。
茑茑道:“封虎怎么不陪你了,又去给你捡彩色小石头了吧。”
红娘道:“爹让他和华山七剑一起习武,正忙着呢。让我请张公子也一同观看。”
张生沉吟道:“华山派练剑,我去不好吧。”
红娘道:“我爹从来没有门户之见,他说华山派的剑法练的人越多越好,最好天下人都会练,所以才叫你也去呢。”
张生听了,拉茑茑道:“一同去吧,胜似在这里闲坐。”
茑茑也很赞成,于是三人来到练武场,只见封虎和华山七剑正沿一个太极形的圈子飞跑,一边跑一边用剑向空中戳刺,八人越跑越快,身形如幻影一般。
张生细细看着,只觉这身法与玉华宫的大不相同,但在灵动巧妙上却各有千秋。不由得用心揣摩。
桃仙客道:“张公子看这八卦回龙步法可好。”
张生点点头:“果然精妙。”
桃仙客递过一把剑,“张公子也试试吧。”
张生伤已痊愈,接过剑,施展轻功,与八人一起飞奔,刚开始还不熟练,常常出错,可是不一会儿,已和众人融为一体,桃仙客见张生不消片刻已将各种变化烂熟于胸,不禁笑道:“玉华宫的弟子都是精挑细选,这张君瑞果然是奇才。”
红娘见爹爹夸奖张生,也飞身下场刻苦练习,桃仙客怕茑茑在一旁无趣,也将那简单实用的剑术传了几招给茑茑。桃仙客身怀绝艺,教授得法,茑茑也是聪明伶俐之人,虽无甚功底,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
转眼天色已晚,大家这才收功,吃饭休息,张生不见潘星华,一问得知,潘星华早已率十名弟子匆匆南下,去嵩山准备武林大会了。
第二天,桃仙客与华山七剑并红娘封虎护着张生与茑茑再次上路,吴君碧送出很远,再三叮嘱,前面就是神池台,方圆百里内没有人烟,一定要小心在意。桃仙客拱拱手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弟妹快些回去吧,我们自会小心。”说罢,与众人打马急急而去了。吴君碧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