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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四十一章:至暗时刻

慕容白轻蔑的一笑,正要向孔雀明王下令,却见从远处腾云驾雾般飞来三个人,他们落在慕容白面前,齐向慕容白施礼,原来是妙音法王、青玉龙王和九幽冥王到了。

慕容白原指望能活擒桃仙客,见只有三人归来,心中一沉,只得退而求其次,忙问道:“你们可曾杀了桃仙客?”

妙音法王回道:“在下无能,让桃仙客跑了。”

张生和茑茑离得不远,听得清清楚楚,二人相视一笑,甚是喜悦。

慕容白一拍大腿,“你们三个人对付他一个,还能让他跑了!简直是废物!”

妙音法王低下头不敢应声。

慕容白又道:“我没跟你们说吗?要先劝降,争取不战而胜,你们为什么不按我的吩咐做?”

妙音法王回道:“我们劝他了,要他和我们共享富贵,可他说,十八年前他就立下誓言,要为他妻子殉情而死,今日得尝所愿,他死也无憾,什么荣华富贵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还说了些对您大不敬的话,我也不敢转述,我们见他这般顽固,肯定是不能皈依了,这才和他动了手。”

慕容白又问:“你们三人都怀绝世武功,怎么还让他跑了?妙音,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妙音法王道:“这桃仙客内力大损,右臂重伤,我们都以为能轻而易举的拿住他,大家都想抓活的,就没下重手,可谁知,他却趁机一个子窜入树林之中,我们怕他跑了,也跟着追进树林……”

慕容白皱着眉叫道:“唉呀,你们也跟着进了树林,这可坏了,那桃仙客会一门神形幻影的轻功,使将起来,忽东忽西,如鬼魅一般,再加上树林的掩护,你们怎么可能抓住他?”

妙音法王道:“正如教主所料,桃仙客进了树林后,就没了踪影,我们分头去找,可是只要我们三人之间的距离稍稍远离些,他就突然现身,偷袭我们,如果我们聚到一处,他又没有动静了,当真狡滑得紧。”

慕容白冷笑一声,转头问九幽冥王道:“你的鼻子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吧?”

张生看那九幽冥王的鼻子如烂茄子一般,十分可笑。冥王愤愤道:“我当时正藏身在一棵大树的背后,正在仔细察看,却听得脑后掌风袭来,我一闪身,刚一回头,鼻子就挨了这一下,然后对方就没了,快得连影儿也不见,实在令人恼怒。”

青玉龙王突然插话道:“哼,桃仙客虽然厉害,可如果不是九幽冥王突然莫名其妙的偷袭我,我也不会让桃仙客跑了。”

慕容白立刻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青玉龙王道:“本来我看到桃仙客现身在一棵树旁边,我就猛冲过去,谁知九幽冥王却出现在我眼前,不由分说,就给了我一记寒冰掌,我没想到他会伤我,就没躲开,幸亏我的内功也以阴气为主,要不这一下还不要了我的命,我倒想问问冥王,为什么帮着桃仙客打自己人?”

九幽冥王瞪着眼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我也看到桃仙客站在那里,后背冲着我,我就偷偷上去给了他一掌,他却一下子不见了,换成青玉龙王站在我面前,我收不住掌,就给了你一下,我也是不小心。”

青玉龙王不依不饶,“高手出招,都能收发自如,我不信你会收不回来,你就是故意的。”

孔雀明王在旁边听了半日,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惹得大家全都对她侧目而视。

慕容白双手向下按了按,息事宁人的说:“好了,好了,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大家体谅些罢,后来怎么样了?”

妙音法王叹口气道:“桃仙客这老贼和我们周旋了半个时辰,然后就不知去向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树林,我们到处找他不到,就只好回来了。”

慕容白心中十分恼怒,但想到这几人都是自己的得力干将,也只好压下火气,淡淡道:“胜败兵家常事,咱们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你们也下去好好休息吧。”

话刚说到这儿,又有一人自远处飞奔而来,身影越来越大,几个起落已来到近前,跪下向慕容白行大礼。

张生觉得此人极为面熟,仔细看了看,突然想起此人就是韩恨。

慕容白似乎对韩恨也不太熟悉,想了半天才道:“你不是左丞相宇文修理手下的韩恨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韩恨从背上拿下一个包袱,双手奉上道:“小人杀了桃仙客,特向教主禀告,这就是他的人头,请教主过目。”

众人闻听此言,全都大惊失色。张生身体晃了两晃,差点摔倒,茑茑惊叫了一声,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青玉龙王阴冷的说:“小小韩恨怎么可能杀得了桃仙客,这人头定是假的。”

慕容白看了看人头,竟真的是桃仙客,只见他二目微闭,脸上甚是疲惫,就如睡着了一般,十分安祥。慕容白不禁喜形于色,一边点了点头,一边问道韩恨:“你是怎么得手的?”

韩恨又磕了个头道:“小人跟踪桃仙客他们很久了,一直没有惊动他们,后来天王们在小树林中与桃仙客交战,小人自觉武功与天王们相比差得太远,若是现身用处不大,还可能帮倒忙,就埋伏在树林外的小路边,桃仙客从树林中跑出来,天王们全都没有察觉,可能桃仙客觉得已经安全了,也就放下了戒心,小人一下子冲出来,一刀杀了他,然后就回来向教主禀告。”

大家听了这话,一时全都没有出声,却听张生大叫道:“韩恨,你这小人,前日桃前辈把你活捉,不但没杀你,还放了你,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要永远离开火云教,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现在你出尔反尔,恩将仇报,世上怎么有你这样蛇蝎心肠的混蛋。”

韩恨听了把胸一挺,对张生嘶声叫道:“你知道什么?我那是韬晦之计。家父就是剑魔韩冰水,桃仙客与我有杀父之仇,他给我一点小恩小惠,我就能忘掉这不共戴天之仇吗?”

张生斥责道:“你要报仇,堂堂正正的与桃前辈交手,不管输赢,我都敬你是条汉子,像现在这样趁人之危,背后下手,算什么英雄,令尊地下有知,恐怕也不会觉得脸上十分光彩吧。而且你一定是借助斩仙剑的威力才害了桃前辈,否则,以你的武功怎么可能得逞。

张生知道斩仙剑在韩恨手里,故顺嘴一说。众人听了又是大惊,慕容白冲着韩恨喝道:“斩仙剑一直下落不明,原来在你的手中,快快把它交出来。”

韩恨虽得了斩仙剑,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暗中占为己有,他不知道张生如何知道此事,心中十分紧张,脸上却故做镇定,强辩道:“斩仙剑并不在我身上,教主可以搜我的身,这是姓张的使的离间之计,教主千万不能上当啊!”

张生立刻明白韩恨并没将斩仙剑交给慕容白,而是被他自己独吞了,大声道:“我亲眼看见你将斩仙剑从尹三姑那里抢走,还敢狡辩,在你的教主面前都不敢承认吗?”

慕容白虽然知道斩仙剑现在并不在韩恨身上,但张生说得斩钉截铁,底气十足,又不能不让人生疑,心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只沉呤了片刻,便有了主张,对韩恨道:“好,你杀桃仙客有功,本座命你充任四方总旗主之职。”

韩恨连忙谢恩,感动得用手直擦眼泪。

慕容白接着道:“斩仙剑是我教至宝,如果你打听得斩仙剑的下落,千万不要隐瞒,定要交到本座手中。”

韩恨连连点头,看到慕容白的眼光变得极为阴冷,不由得流出一身冷汗。

慕容白又抬头看了看张生,悠然道:“现在轮到你了。”转而对四大天王道:“你们谁去杀了这个姓张的?”

孔雀明王双手一张,拦住众人,对慕容白道:“此人还是交给我吧。”

慕容白点点头,孔雀明王笑着,一步步走向张生。

张生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他把铁枪握得紧紧的,对茑茑道:“你快跑,我挡着他们。”

茑茑摇摇头,对慕容白大声说,“且慢,你们急什么?难道我们还能跑了不成,且容我和张公子在这里办一件事,然后你们要杀要剐也不迟嘛。”

慕容白此时视张生和茑茑如笼中之兽,根本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招,他的眼中几乎有了一丝怜悯之情,“好,给你们时间,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干什么?”

茑茑不再看慕容白,她拉着张生来到一个土堆前,搓土为香,然后面向西方跪倒在地,张生也忙跟着跪下,茑茑道:“爹,娘,茑茑与张公子虽陌路相缝,但情投意合,情愿同宿同飞,原要待三年守孝期满,再成大礼,但现在奸人逼迫,不能再等了,女儿这就要与张公子永成连理,我二人命在顷刻,恐怕不能白头偕老,女儿只要能和他做一天夫妻也心满意足了,望二老愿谅茑茑不孝之罪,祝福我与张公子姻缘美满。

张生也拜道:“敬告二老在天之灵,茑茑姑娘,出身名门,慧美淑贤,君瑞得遇,实三生有幸,今日与茑茑姑娘永结良缘,成就嘉礼,从此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不求同生,只求共死,愿二老允成君瑞,结此佳盟。”

二人祝罢,互相对拜三次。

慕容白虽然今天第一次见到茑茑,却早已把她看成囊中之物,茑茑死到临头,不但不向自己求饶,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和张生拜堂成亲,真是对整个火云教的极大羞辱,心中不禁勃然大怒,他的脸绷得紧紧的,两眼气得通红,大喝道:“想一起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话音未落,猛的从轿中闪电般飞将来,双掌一晃,幻化成漫天掌影直向张生打来,张生知道这就是今生的最后一战,也不躲闪,挥枪直插慕容白要害,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招数,两个人影一合即分,慕容白飘然落回轿子,张生胁下却中了一掌,摔倒在地上,他并不十分疼痛,只觉得自己似乎飘了起来,灵魂似乎已经出窃,同时,无边的黑暗象山一样压向自己,就在他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茑茑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不要杀他,只要你们放了他,我情愿跟你们走,如果非要杀他,我就和他一起死,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张生醒来时,发现躺在一片草地上,刺骨的寒气令他打了一个冷战,他觉得身体像是散了架,每喘一口气都感到剧烈的疼痛,他一下子清醒了,他看见天已经黑下来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喊到:“茑茑”,除了秋虫的叫声,并没有人回答,张生看到自己的马正在旁边啃食着青草,他一点一点挪过去,抓住了垂落的缰绳,张生说:“马呀,快带我回去,我要回去找茑茑。”马低着头看着张生,打了两声响鼻,没有反应。张生想站起来,挣扎了几下,又倒了下去,他哭着对马说:“带我去找茑茑,求你了,快带我去找茑茑。”马似乎一直在思考,同时不停的用蹄子刨着地,过了一会儿,那马竟四蹄一蜷趴在了地上,张生大喜,“马兄,你终于听懂了!”他一点一点的蹭上马背,马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又把张生甩下去。张生趴在马背上,抓着马的鬃毛,他试图分辨一下方向,但四周一团漆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定了定神,就着月光,看到草地上斑斑的黑紫色的血迹,那是他自己的血,已经流了一路,张生想,顺着血迹不就可以找到来时的路了吗?想到这儿,他拍了拍马的脖子,沿着这血迹,慢慢的走了下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灯火,张生发现这就是白天遇见慕容白的地方,原来火云教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这里扎下了营盘。张生害怕被人发现,他从马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浑身又是一阵疼,他歇了歇,对马说:“马兄,我如果半夜不回来,你就自己走吧,不要等我了。”说完手脚并用,一点点的向前爬去,他想,无论如何要找到茑茑,然后就救她出来,至于怎么救,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了。

离灯火越来越近,张生也越来越吃力,他抬起头四下看着,张着嘴喘气,这时乌云把月亮也遮住了,在这至暗时刻,那灯光就是张生唯一的指引。

前面一个人挑着盏灯走了过来,脚步声让张生警觉起来,那人的双腿已经来到张生面前,张生一把抱住将那人摔倒在地,灯也摔飞出去,那人一声惊叫,却是个女子,声音还很年轻,张生抓住她的手腕,叫道:“别出声!”那女人看到地上有个半身泥半身血的怪物,吓得不轻,竟真的没有喊叫,她想跑,手被张生抓住,挣脱不得,张生道:“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保证不伤害你。”

女人没动,好半晌,才听到她怯生生的问:“你是谁,你要干嘛?”

张生道:“我要找茑茑,你知道茑茑在哪儿吗?”

女人道:“谁是茑茑,是女孩吧,我们这儿女孩可不少,我不知道谁叫茑茑。”

张生道:“就是白天你们教主亲自抓的那个,她在哪儿?”

女人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到了张生的虚弱,知道他对自己没有威胁,胆子也大了,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揉了揉,“你抓得我好痛。”

张生喘着气道:“姑娘,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女人反问张生:“你是谁,为什么找她?”

张生道:“我是她相公,她是我妻子,我,我要救她出来。”

女人叹道:“原来是这样,你倒是个有情有意的,不过,”女人顿了顿,“不过,她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找她了。”

“什么?不可能,她怎么会死,你骗我!”

“唉,我不骗你,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告诉你,那女人是服毒死的,她找了个机会,趁人不备,吃了自己身上的毒药,立刻就死了。”

张生也顾不得别的了,大喊道:“你骗我,这不是真的!”

女人道:“我不骗你,这是我亲眼看到的,”然后叹息道:“的确是太可怜了!”

张生想到茑茑身上的确带着她娘给的毒药,心头像打了个焦雷一般,他想,依茑茑的性格她也断不可能屈膝苟活,这一定是真的了。

张生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放声大哭,那女人也不走,就这么陪着他。

张生又哭着问她:“那茑茑的遗体现在在哪儿?”

女人道:“已经埋了,一死就埋了。”

张生道:“她埋在哪儿,我要找她,就是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那女人道:“这天黑的,哪里去找?不如等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如何?”

张生哭道:“我现在就要去,现在就要去。”

然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昏死过去了。

那女人牵过张生的马来,把张夫抱上马去,又用布条把张生紧紧绑在马上,一打马背:“快走吧,驮着你的主人走吧,不要再回来了,难道找死吗?”看着马走远,又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等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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