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四尴尬的笑笑,“我也是害怕,不愿意多事。我当时只是觉得刘三保这么干很奇怪,也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后来村里都传开了,说金思源死前遇到一个白衣女鬼,我这才想到他埋的是原来是鬼衣服,这个女鬼就是刘三保假扮的。”
张生一个劲儿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刘三保,这和我原来设想的完全不同。”
老村长沉思着说:“刘三保装鬼吓唬金思源也有他的道理,这小子一直对丽娘没安好心,他可能是想让金思源因为极度恐惧,或者病倒,或者干脆吓死,这样他就有机可乘了。”
丽娘娥眉倒竖,“这家伙好狠的心啊!”
唐晚这时说话了,“张贤弟,我们这就去找刘三保,亲口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水落石出就在今日了,金四叔,老村长,啊,不,是周魁龙周大侠,你们也和我们同去吧。”
老村长站起身,“好吧,咱们这就走,老四,一同去吧。”
金老四还在犹豫,“那刘三保如果知道是我告发了他,他不会轻饶我的。”老村长一把拉起他来,“你是唯一的证人,能不去吗?有我们在,你怕什么?走吧!”
众人辞别丽娘直奔刘三保家,想到只要找到刘三保,也许就会真相大白,大家又激动又紧张,老村长的脸绷得紧紧的,唐晚手扶腰刀面色凝重,金老四则惊惶失措,在人们的簇拥下踉跄而行。张生在后面看着老村长的背影,心想:这个表面和蔼的老人竟有如此神秘的身世,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既然唐晚清楚他的底细,想必金思源也一定知道,那老村长有没有灭口的动机呢?有些人为了隐瞒过去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刘三保家在村子的另一头,离此五里多路,到了他家门前,唐晚一摆手,对老村长道:“您和金四爷守在这里,我和张平郎进去叫他出来,如果里面打起来,你们也不要管,只将大门守住便是。”说着拍了一下张生,一纵身跃过了院墙,这墙十分高大,足有一丈四五尺高,唐晚的动作轻巧得如同燕子一般,张生心下十分佩服,连忙也跟着跳了进去。
只见里面一排十来间砖房,全都高大气派,与村民们的茅草屋简直天壤之别,只是全都一片黑暗,没有半点灯光,似乎没有人住。突然,柴垛后窜出一条大狗,对着张生和唐晚二人连连吠叫。
“谁呀,是谁?”随着吆喝声,一个手持木棍的老头儿出现在院里,见了二人不由得一愣,唐晚连忙走上前去,对老人道:“金二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衙门里的唐晚。”
金二点了点头,“原来是唐捕头,大门拴着,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唐晚微微一笑道:“天晚了,害怕惊扰主人,所以跳墙进来的,实在唐突。”
金二知道唐晚是县衙里的捕快,也不敢怪罪,又问:“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要找我家老爷。”
唐晚点点头,“正是。”转头对张生道:“贤弟,这是刘家的长工金二爷。”张生忙上前施礼。
金二不认识张生,只是点了点头,对唐晚道:“太不巧了,我们老爷一家人全都到运城县里去了,十天半月也不一定会回来。”
唐晚一皱眉,“他们到城里干什么去了。”
金二道:“白天你们来收税,我家老爷给你们出了不少力,老爷说了,这全村人算是得罪光了,必要到县里躲一躲,待乡亲们气消了,再回来给大家赔礼,所以带着家眷下午就走了,只留下我看门。”
唐晚嘟嚷了一声,“这个滑头。”
张生问道:“你家老爷到了县里,不知在哪里安身?”
金二想了想,“这我可不知道,我从来没到城里去过。”
唐晚黑着脸,挨个屋门全都打开,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
张生和唐晚失望的出了院子,把事情和老村长说了,老村长道:“这太不巧了,怎么就走了?运城县这么大,哪里去找他们?”
唐晚拍拍胸脯,“这事不难,包在我身上。”
张生急得立刻要去县里,唐晚看看天,“现在太晚了,城门都关了,明天再去吧。”
张生无法,只好明天再说,便拉着唐晚回丽娘家,唐晚却道:“我就不过去了,今晚在老村长家借个宿就行了。”
张生道:“这是为何,丽娘家虽不宽敞,我俩在厨房也挤得下了。”
唐晚笑道:“这么多年,一个人习惯了,老村长家够大,我在那里方便得很。”张生见唐晚如此说,也不便再留,看着唐晚和老村长、金老四消失在夜色里,这才回家。
丽娘在家好容易等到张生回来,却听张生说没有找到刘三保,也有些失望,但还是劝张生不要着急,她替张生除下外衣,拉着张生坐下,一手轻轻搭在张生肩上,关切的问:“你最近忙得很,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咱俩共同面对,我们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些。”张生忽然理解了金思源为什么不把发现山贼财宝的事情告诉丽娘,丽娘是个勇于做为的女人,她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要么会积极参与进来,要么会尽力阻止金思源犯险,所以金思源始终守口如瓶。张生看着丽娘乌黑的长发,突然有一种抚摸的冲动,但他始终没动,笑着说:“你在家照顾好勿舍,别的不要管,我和唐晚足能应付得了。”
丽娘道:“我在家一直替你担着心,生怕你象思源那样……”
张生拉住丽娘的手,这手柔中带硬,强而有力,与茑茑柔若无骨的手是那么不同。
张生道:“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比金思源聪明,但他犯过的错误,我决不会再犯,你安心在家,再过几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生很困了,他觉得非常疲乏,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令人应接不暇,丽娘在炕的另一侧为张生铺好了被褥,张生临睡前特意看了看熟睡的勿舍,张生很喜欢勿舍,一天没看见就想得慌,勿舍的小脸白中透亮,可能是炕热的缘故,现在还有点发红,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嘴边挂着笑纹,张生看着看着也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唐晚就来找张生一同去县里。二人同乘一匹马,回到县城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到了县衙门口,唐晚说要先回衙门报到,张生只得在外面等着,虽然是冬天,但艳阳高照,倒也十分温暖,张生正等得不耐烦,忽见从东面来了一队人马,大约四十多人,最前面一个高大的白衣人,长身玉立,气质优雅,宛如神仙一般,不是别人,正是火云教的四大天王之一妙音法王。张生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闪到柱子后面,再仔细看,法王旁边是个青衣人,身材较矮,面貌凶恶正是青玉龙王,他二人身后是一乘八抬大轿,轿帘遮得严丝合缝,但张生知道里面一定是慕容白,再后面还是一顶大轿,轿帘大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道袍的老人,张生一看更是吃惊不小,正是在百丈崖教授张生武功的那个神秘老人。这个老人为什么和火云教搀和在一起,他与慕容白到底是什么关系?张生脑子飞速转动,他猛然想起老人说过要在这里等他的不肖徒弟,如果这个不肖之徒指的是慕容白,那么这老人不就是灵鹫宫的掌宫大师上官无敌了吗?一定是他,怪不得这老爷子的武功已经臻于仙境。老人的轿子后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女子,骑着一匹小红马,长得甜美可人,正是孔雀明王,四大天王来了三个,独不见九幽冥王。张生想,也许那天他被上官无敌打下山时受了伤,所以不能露面。再后面是一队黑衣人,其中有几人甚是面熟,张生仔细一看,原来是金刀赌坊的李兴霸、朱凌和柳云。所有这些黑衣人都是金鸡岭的山贼。
张生早就猜测金鸡岭是火云教的一个分舵,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张生跟在这些人后面,转过几条街,这队人马停在醉仙楼前,慕容白从轿中下来,亲自搀扶上官无敌下轿,三个天王毕恭毕敬的跟在后面,上官无敌傲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大步进了醉仙楼,慕容白与三个天王也跟了进去。那些黑衣人则留在外面,将酒楼团团围住,严密保护,一切人等都不得靠近。
张生看到慕容白就想起茑茑,想起那个至暗之夜,他的心揪紧了,手也开始颤抖。仇人近在咫尺,张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张生也知道,慕容白和几个天王的实力已经非常可怕,再加上上官无敌,更是如虎添翼,凭自己之力,要除掉他根本没有一点机会。但上官无敌真的会跟这个不肖徒合作吗?张生觉得不可能,凭着他对上官无敌的了解,这师徒二人根本不是一类人,他们很可能会闹翻,甚至动手,如果是这样,为茑茑报仇的日子就真的到了,张生此时很想混进酒楼听听他们说什么?但黑衣人已经醉仙楼团团围住,任何人都不许入内。张生远远绕到酒楼的后门,发现这里也有不少黑衣人守卫,但明显看得出,他们已经很松懈了。
可是怎么才能混进去呢!来硬的肯定不行。张生急得满头大汗,时间不能耽误太久,他突然急中生智,连忙跑到一个肉铺前,扔下一锭银子,指着悬挂在钩子上的半扇猪肉对老板道:“快把这肉装车,跟我走。”
肉铺老板见了银子,二话不说,把半扇猪肉往平板车上一扔,拉起来跟着张生径直来到醉仙楼的后门,张生拎起猪肉,打发肉铺老板回去,自己大摇大摆的向黑衣人们走去,黑衣人们只道他是酒店的采买,果然没有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张生进了酒楼。
张生先来到后厨,放下肉来,厨房内炉火熊熊,锅铲齐响,满屋的大师付们忙得团团乱转,哪里顾得上看张生一眼,这时有人叫声传菜,七八个伙计每人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盘子,直向楼上走去,张生跟在他们后面也上了二楼,趁着杂乱,藏身阴影之中,一个传菜的伙计看了张生一眼,只道张生是客人的保镖,也没多问,匆匆下楼去了,只剩张生一人留在楼上,偷偷听着慕容白等人的谈话。
只听慕容白朗声说道:“师父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我也不愿意做,可是最后不由得不做,也不单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我们灵鹫宫,要将我们灵鹫宫发扬光大,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上官无敌冷冷的说:“再怎么着,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做,我问你,为什么灭了泰山派九岳长老的满门,连三岁的孩子也不放过,这样残忍的事,也是因为不得已吗?”
慕容白回道:“九岳长老得罪了徐州节度史鲁神通,我替鲁节度杀了九岳长老,徐州全境都允许我火云教招徒设坛,我就是在那里起家的,这事虽残忍些,但也真是值得。”
上官无敌一拍桌子:“够了,你变了,变得这么不知羞耻,变得这么残暴狠毒,我教了你武功,也能收回你的武功,你现在就跟我回灵鹫宫,闭门反省,若能幡然醒悟也许还有一条生路,如其不然,休怪为师无情。”
屋里一片沉寂,张生偷眼一看,只见慕容白已经跪在师父身前,只听他说:“师父从小收留小徒,又传我武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日小徒霸业将成,还请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再过三年,这天下就是我们火云教的,那时灵鹫宫必是天下第一大门派,什么玉华宫、锦云宫,让他们统统拜倒在师父脚前,这不也是师父您的梦想吗。”
上官无敌严肃的说:“你错了,我的理想是要在武功上压伏李耳和林听音,决不是靠威权去打压他们。这完全不同,你的火云教已被天下武林围剿,死在眼前尚不知,还要夺什么天下,简直痴人说梦,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要么跟我走,要么死。”
慕容白似乎下了决心,他狠狠点头:“好,我跟您老走。”
上官无敌面色立刻缓和了下来,他搀起慕容白道:“好,你能这样,再好不过,也不枉咱们师徒一场。”
慕容白也很感动,似乎还流下了泪水,他拿起酒壶,满满倒了两杯酒,“今天您来了,我也无以为敬,这是上好的汾酒,请您老先饮此杯,咱们就一同上路。”
那三个天王一听,又是哀求又是痛哭,恳请慕容白为了火云教前途着想,收回成命,慕容白一摆手,“师父的话就是我们的圣旨,我们必须执行。我意已决,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就解散火云教,各奔东西吧。”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上官无敌亮了亮杯底,说道:“师父请。”
上官无敌看了看眼前这杯酒,似乎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来一饮而尽。
慕容白看着师父,突然道:“师父,徒儿还要请教师父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当今世上最毒的毒药是什么?”
上官无敌想了想道:“应该是四川唐门的七化散,人服之后,经历僵、硬、缩、腐、脓、血、水七个过程,最后完全消失,无影无踪,可称得上天下至毒。”
慕容白哈哈大笑:“师父您说得不对,世上至毒之药不是七化散,而是苗疆的万蛊流芳。此药由几百种毒物百般熬制,方能炼成,人服此毒,不管功力多深,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会四肢无力,僵硬不动,便是天大的本领也使不出来了,哈哈哈。”
上官无敌一惊,“难道你这酒里下了万蛊流芳之毒。”
慕容白道:“您老试试,看还能不能动。”
上官无敌这时才觉全身无力,四肢发软,待要起身,竟真的使不出力来,想到自己一世英雄,竟着了徒弟的暗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悲愤道:“原来这天下至毒之物就是你的心肠,为什么我还对你抱有幻想,哼哼,我真是老糊涂了,我不死谁死!”
慕容白道:“师父不必担心,此毒不伤人性命,待弟子给您老安排下处,您好好休息,再仔细想想弟子的话,也许等到您想通的那天,这毒也自解了。”
孔雀明王诧异道:“教主,难道您还想放过他吗?”
慕容白道:“必竟是我师父,已经把他废了,还要怎样?”
孔雀明王娇声一笑:“这老爷子武功盖世,说不定能自己想办法把毒排出去,那时候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依小女子的话,不如一了百了吧。”
慕容白低下头,很悲痛的样子,但并没有再说话,孔雀明王道:“教主仁厚,这事就由小女子来做好了。”
张生见这十五六岁的女子一脸天真之色,却说出如此狠毒的语言,着实心惊。
孔雀明王对上官无敌笑道:“老爷子休怪小女子无情,呆会我给您一记穿心掌,保您立刻就死,决不多受半点痛苦。”
上官无敌道:“你的驻颜术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呀,至少六十岁了,想不到我死在一个老太婆手中,真是晦气的很。”
孔雀明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几十年来,从没有人看穿过她的驻颜术,今日被上官无敌说破,心下十分恼怒。一双白嫩的手掌直向上官无敌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