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营救
月亮悄悄地露出半个头，照出地上三个人影，却只有四只脚着地。
梁纪风的胸口在痛，脑袋也在痛。挨那三两拳不算什么。问题在于那块阳奉阴违的石头。叫她走，她偏要留偏要来涉险。
“休息一下子吧，他们不会这么快追上来。”石头拉着梁纪风闪进小巷子的破败民房里。
也好，他也累了。
梁纪风正要将纪云放进一张椅子时，石头却突然踢出一脚。刹那间，“碰”的一声，看上去结实完好的太师椅竟然烂成一堆破木头。
“石头！”差点叫纪云坐了无影凳子。
“啊！”梁纪云吓了一大跳。
“没看见吗？木头都腐烂了。幸好我检查了一下。啐！咳！”
还扬起漫天木屑灰尘。
“咳！咳咳！哎——你，看在他伤势不轻的份上，请高抬贵‘脚’。”梁纪风不小心吸进了木屑，难受得一直咳嗽打喷嚏。手松了一下。他赶忙往下一“捞”及时捞起了差一点就跌落地上的纪云。
“二哥！”抓稳啊！他浑身都散架了再也经不起摔。梁纪云吓出一身冷汗。
“这会儿他不是疯子啦？”她本来不想帮忙的，却又不忍心见到梁纪风吃力受罪。不太情愿地她协助他将纪云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当然地，她的“粗枝大叶”让“某人”不太好受。
“你你你——”梁纪云瞪她。他不瞪还好，一瞪之下见她活像见鬼了般吓得魂不附体。
他也不看看他那张嘴巴裂成什么程度，竟然不怕死地还张成血盘大口。石头知道自己的假发歪了大半几乎要掉了。但，有必要吓成这样吗？没见过人戴假发啊？
棕色的头发！她她她是那个人？她不是小雨丫头！她她假装成下人的样子——梁纪云发抖的手指指着她，嘴巴开开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理他才怪！石头将要掉不掉的假发一手扯下。这下好受多了！
“你迷路了吗？没听懂路怎么走？”梁纪风靠在墙边喘气。心想：要记得提醒纪云要减肥。
“有听也有懂。只是没照做。”石头检查完梁纪云的脚之后，幸灾乐祸地宣布：“他小腿骨头断了。你身上有伤，不能背着他走那么远的路。你回去叫人用担架来抬他。”
“你确定？”她懂医术？她还有多少事是秘而不宣的？
“我确定。你要速战速决。万一那些人回头找过来我可应付不了。”
“小心。”梁纪风再不放心也得照办。这个地方只能暂时躲藏一下。一旦对方想明白无端端冲下水的汽车是“人为”的杰作之后。要全身而退就不是容易的事。
他一支箭般冲了出去，迅速深入夜色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有受伤。
梁纪云发抖的手指指了指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巷，再转回石头的鼻子前。抖动得像是中风的人一样。
“别指了。都是我干的。”一手拍开他的手，她在废墟里找寻合用的东西。
“你你你——想想想怎样？”梁纪云终于想起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也明白前些日子的“倒霉”所为何来。再忆起刚才跌落水里的汽车。天啊！他不自禁地打哆嗦：我怎么会不长眼睛地招惹上爱记恨的小人？还能有活路吗？她在烂家具摊子里找什么？不要是趁机报仇吧？
“有了。废墟里别的没有，烂木头特别多。”石头一手一根长木块，一边啪啪地互相敲打着一边向他逼近。
“你要干什么？”救命啊！
“你以为呢？”她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存心在他胆战心惊。
“你你你，不要，乱来。我我可是梁家三三少爷。”不要啊！她狞笑的样子好恐怖！
“三少爷又怎样？嗯？又不是没对付过。”她丢下木头蹲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撕。
嘶——衣服变成破布条。
“救命啊！二哥——”你回过头时只怕我已经效法那张粉身碎骨的太师椅了。
“再叫你就别想活！”笨蛋！石头敲他的头。他是不是担心敌人找不到他？
“你你，我二哥不会准你伤害我的。”堂堂七尺男子汉毫无招架之力地被人撕衣服，这滋味——她太侮辱人！以后再也不敢撕别人的衣服了，她就饶了怨这一回吧！
“这会倒是‘二哥’前‘二哥’后了。变聪明了嘛。败家子可教也。”她边说边用木头和布条给他骨折的小腿做固定。
是是这样啊——嘻嘻——幸好！早说啦！害他白白担惊受怕。就知道她不敢乱来。心头是这样想没错，嘴巴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好奇怪，她的手艺好像很纯熟。难道她经常帮二哥包扎？
无论如何，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不会打人就好。
哎！梁纪云突然有种自作孽的悲哀：天啊——我有份推她上梁家二少奶奶宝座的！还曾经非礼过她。而她曾经是那么狠的报复我。不久的将来我还得称呼她一声二嫂。
更惨的是她还救助了自己！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可不是简单的下人更不可能是善男信女。
慢着！她不是下人。
“你假扮小雨！你你，有何目的？你想怎样？”
“你现在才发现，有没有太晚了一点？”
“你你你……”
“别再你你我我，听得我耳朵累死了。你又调戏良家妇女？被打断腿也是活该。”
“我没有！”他终于能正常说话。
“难道是人家主动勾引你？”
“事实就是这样。”
“我才不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我……冤枉啊！我进屋时，那女人就已经脱光了。我碰也没碰过她。”
“你是色胆包天。该打。还敢叫冤。”石头哼他。
“我……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
“他的确是冤枉的。”梁纪风回来了，还带来了授兵梁纪刚和梁松连。
“大哥！二叔！”梁纪云差点感激涕零。大家实在太好了——
“我看见有一辆插着日本旗帜的汽车在帮忙打捞。我想他是被利用。同时的确也是该打。”
“二哥？”出尔反尔，小人梁纪风！不要感激他了。
“好招惹不招惹，偏偏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蠢！”梁松连说。
“我想，这回是他不招惹人，人家也会主动来犯。怪不得他。”
“大哥！还是你最好。只有你会仗义执言。”
“可是，你感觉不出事有跷蹊吗？连趋吉避凶也不会就太过迟钝。”
“大哥你也说我啊！”
“快走！他们往这边来了。”蒙月韵的声音轻轻传来，却是不见她的人影。
二太太闻风而至，一见到爱儿遍体鳞伤，当即呼天抢地。
“是你！肯定是你将我儿子害成这样的！你好歹毒的心肠！他是你弟弟你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啊你……”
“啊！痛……你轻点会死啊？”梁纪云的杀猪惨叫盖过了二太太的声音。他叫得如此响，一来的确是痛，二来是叫给人听的。
石头正在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消毒，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你妈再不收声你会更痛。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你给我滚开。你也不是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好，就让你这个好东西品尝一下我这个不是好东西的厉害。看招！
“哇——痛！痛痛痛！你别碰我……”
“你滚开！别碰我儿子！大夫呢？怎么还不见大夫？你们到底有没有请大夫？梁家三少爷身娇肉贵……”
石头受不了她，眉头一皱眼看就要有所行动。
梁纪云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见她脸色不对立即开口：“娘！你少说两句！我还不想死。”
聪明伶俐的家伙，石头微笑着说：“我不会让你轻易去死的，放心。”
二太太一愣，纪云是痛傻了吗？
“你先出去。”大老爷在门外已经听了很久了。他这才觉得她实在是有够烦有够吵。
“老爷你……”二太太大受打击：她亲爱的老爷何时用过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儿子要她闭嘴，丈夫也一脸不耐烦。
梁九连在心里叹气，放软口气道：“如果你要留下，就不要说话。纪云闯了祸，不能让外人知道。你要是叫来了大夫，纪云可能就大祸临头。”
“我们梁家有的是钱！多花点钱还怕解决不了吗？老爷你又……”
“你就是这样惯坏纪云。你出去。”梁九连黑了脸。生平第一次对爱人“好看”。还要是当着大家面前。
“呜……”二太太不可置信，又惊又羞又怒又怕又委屈，稍为呆滞了一下然后哭着跑走了。
“终于耳根清净。”石头接过梁纪风帮手拿来的小盒子，找出要用的东西。
“你这是？”梁九连看见一些针线和镊子剪刀，不禁也是担心得很。如果不是纪风保证她有能力处理，他也不至于冒险给一个仆人“医治”他儿子。
“缝合伤口。放心好了，这一点小手术我能胜任。”
“你学过医术？在那学的？学了多久？”
“爹，你是要继续讨论她的求学之路；还量要先给纪云止血？”纪风也非常想知道她的事，但是，凡事应该总有个轻重缓急吧？
“我在外面等着。”梁九连搓着双手出去了。
石头已经在他们说话期间完成了消毒准备工作：“因为没有麻药，过程中难免痛，你忍着点。只要不吵，我能做得又快又好。开始啦！”
然后她用一大块纱布堵住他的嘴巴。
你干什么？梁纪云眼睛冒火！伸手就在扯。
“不准动！你敢叫出声试试看。我连你的嘴巴也给缝上。”
她都把话说在前头了，梁纪云还能怎样？忍耐啰！
石头果然很快地处理好他的伤。
但是不比她慢的是来搜查的警察。
“怎么来得这么快？要说不是全心栽赃嫁祸的，打死我我都不相信。”石头边说边收拾。
“二叔三叔在外面能挡一会。你们尽快换掉脏衣服。我去一下就回来。在这等我。”
梁纪风摆了下手，迅速地消失了。
石头将工具交给梁九连，嘱咐他一定要收好。她转身立即脱下染血的外服交给小雪：“麻烦帮他换一下衣服。然后帮忙烧掉所有带血的东西。”
“借我一仵衣服。”只着贴身衣物的石头不等一直呆到九霄云外的三少奶回过神就打开衣柜找了干净的衣服穿上。也管不得梁纪云有没有看见什么。
梁纪云那里还敢看，早就转开头去面壁思过。
真是热闹啊！广场上黑压压的都是人。三更半夜的，居然都是精神抖擞的。好不出奇。
“你们这样擅闯民宅是怎么一回事？”梁家二老爷，三老爷，大少爷带着梁家的护院将一众警察拦在第一广场上。梁松连早料到有事要发生，一回来就叫起了大家。
“我们是奉命来搜查的。看来你们早有准备。不是做贼心虚用得着这样吗？哼哼？”警察甲的裤头上缠上沉甸甸的钱财，说起话来响亮得不得了。
“我们梁园是佛山响当当的大户人家。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不过是来的人换个样而已。我们能不随时随地地准备吗？以前啊，都是些绿林好汉来拜访。现存居然是各位官爷。”梁纪刚尽量拖时间。
“少费话！有人看见你家三少爷强暴日本富商的太太。我们现在就要捉拿梁纪云归案。你们识相的话乖乖交出人。”
“二叔，他们是说笑吧？我们纪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要什么女人没有？他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冬瓜萝卜？”
“一定是开玩笑。你都不知道你弟弟多有能耐。多少大家闺秀拜倒在他的风度翩翩之下。”梁纪刚和梁松连唱起了双簧。
“对啊！早上我就看见有位小姐为了看他一眼而在我们门口站了好久好久。”
“是啊，我也看见……”
腰缠万贯的听不下去了：“少给我拖延时间。梁纪云逃不了。大家给我搜！仔细地慢慢地搜查清楚每一个角落。”
“是！”
“且慢！”三老爷张开双手急叫：“纪云根本不在家。”
“在不在搜查过就知道，大家别客气，搜！”
这回上前挡架的是梁松连和纪刚：“这是私人地方，你们不能说搜就搜。”
“各位老爷少爷张大眼睛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一张纸在他们的面前招摇地拨动。
“这是什么？”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是有备而来。他们一边装傻一边交换眼神。必要时……
“搜查令。这回你们没话可说了？”
“搜查令？没见过呢，借来看看。”说时迟那时快，梁松连居然将那张薄薄的纸片给“抢”了过来。
“喂！你……”有人被快如闪电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给我看看。”纪刚和三老爷一拥而上争相要抢看。然后，三个人六只手将那见鬼的纸片撕个尸骨无存。
“啊呀！这可怎么是好？”
“不知道啊。他们应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就无缘无故地说搜查就搜查吧？”叔侄二人又唱起双簧。近来和某人相处多了，他们也学会了滑头。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你们很聪明是吗？”警察长猖狂大笑：“我这里有大把的搜查令。足够搜查你们一千几百次。把你们的祖宗十八代也搜查了都够用。你们就慢慢地撕个痛快吧。”他和他身边的人手一扬，一张张纸片就漫天飞舞。
每张纸片上都有腥红的印章——看得梁家的人眼睛发痛。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就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梁松连还是要拖到最后一秒：“早说你们有的是嘛，每人发一张我们就不必争破头了。”
“那，我们能搜了吗？”
“当然，但是，请你们不要打扰到我们的家眷；不要打破我们的东西；不要顺手牵羊；不要……”
“搜！”已经让他们说得太多了。
“是！”众人摩拳擦掌如射线般散开。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都停了下来。
因为——
“怎么这么多人？半夜三更的，专程迎接我们回来吗？可惜我们手风不顺，空手而回。”清脆响亮的女声伴着马蹄声撞入大家的耳膜。
大家巡声看过去——大门外，缓缓走来三匹马：最前面的是石头和纪云共乘一骑，中间的骑士是梁忠，纪风在最后面。
警察们都傻了。怎么可能？明明重伤的人怎么可能骑马？还从外面回来？
梁松连松了口大气。时间刚刚好。
“长官们，你们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这会还要不要搜查啊？”
“你们……从那里回来？干过什么？”
“上山打猎啊。”石头笑笑地甜甜地说话。
“黑漆漆的打猎？鬼才相信。”
“没有打过猎的人是不会知道夜晚才是打猎的好时机的。你们在这做什么？”梁纪云在石头的暗示下开口。声音响亮得不像是有伤在身的人。
几个警察交头接耳了一会然后由警察长站了出来说：“我们在捉拿犯人。”
“捉人捉到来梁园？捉到了吗？”梁纪风关切地下马来到他面前。
“有人认出作案的人就是梁家三少爷。事实上在案发之后，苦主家人就展开了追捕，还让疑犯受了伤。请三少爷下马让我们检查。”
“啊？你们怀疑我？我犯了什么事？”都让二哥他们说对了。
“强奸日本妇女。”
“哇！纪云你带着我们几个人一起去强奸日本妇女啊？怎么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石头好不天真的样子：“你会分身术吗？那么，去打猎的是正身还是替身？去强奸的是替身还是正身？”
“请三少爷下马让我们检查。”警长手持步枪走到马前。
“意外”在这一刹那间发生。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马儿突然嘶叫着扬起前蹄，将马背上的两人甩下地，而刚巧，警察长的步枪上的尖刀在这个时候剌出，神准地剌中梁纪云的手臂。
血，一下子染红了他的衣袖。
夜空中一阵阵此起彼落的闪光照出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
“警察出手伤人！滥用私刑！无故伤人。”石头尖叫的声音几乎叫破屋顶。
梁纪风推步枪那一下快如闪电，外行人都没看见呢。
喳喳喳……又一阵闪光，记者们的相机照个不停。
明天的报纸的头条有着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