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变动让大家或兴奋或忐忑。薛宁却很烦躁。仅仅是烦恼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极度烦恼的情况下,收到一个极坏消息。让她体会到从人间跌入地狱的恐惧感。
薛爸爸的车出了事故,韩叔叔打来电话的时候薛爸爸已经被送到医院。等薛宁跌跌撞撞飞奔去医院,只看到一个送往手术室的血人。眼里一片刺目的血红,耳朵里陡然响起尖锐的蜂鸣,一阵天昏地暗,恐惧仿佛幽冷的深渊将要把她吞噬一样。薛宁行动已经不受大脑支配,只管追着推爸爸的车子跑。薛爸爸被推进手术室,她也无知无觉的跟着往里面闯。
在手术室门口被护士拦住:“家属不能进手术室,请在外面等。”
薛宁麻木的被爸爸的朋友拉回来,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字:“不,不,不。”
爸爸不会有事,不能有事。我还没有原谅你呢。我还没有重新喊你一声爸爸。
上一次打电话爸爸还问:“宁宁,不要生爸爸的气了。我回去后就去找康先生谈,让他不要再打扰我们了好不好?”
薛宁没回答他就挂了电话,薛爸爸当时应该很难过吧?想到这些她就感觉剖腹剜心般的痛,痛的无法呼吸。
分明外面是阳光炫耀,她却觉得到处黑沉沉。她忽然感觉好疲惫,只想闭上眼睡一会儿,然而身体却被剧烈的摇晃着,耳边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喊她:“宁宁,别怕。”
“宁宁,坚强点。”
“宁宁你是姐姐,是大人了。妈妈和弟弟还需要你照顾。”
妈妈,弟弟。
薛宁被晃得回过神来。
“宁宁,你要撑住。照顾好妈妈和弟弟。这边的事有我们呢,不要怕。”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怕爸爸倒下去,怕爸爸再也醒不过来。
薛爸爸的老板和叔叔们安慰着她,把她拉到薛妈妈面前。
是啊,她不能倒下,还有妈妈和弟弟,以后的事都要靠她撑着。
回头看见薛妈妈脸色苍白如纸,早就瘫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强自支撑着抱住妈妈坐也坐不稳的身躯,声音却掩饰不住的哽咽:“妈,不会有事的。爸爸不会有事的。”
“你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啊?”薛妈妈哭着说。
和薛爸爸同车的姚叔叔也受了伤,浑身血迹,来不及处理伤口也在等着看薛爸爸的检查结果。
终于医生检查完毕过来向家属讲述伤势结果。伤者身上多处擦伤,小腿骨折,肋骨骨折七根,有一根刺伤肺部,引起气血胸,需要马上做开胸手术。医生介绍完伤情拿过手术通知单要求家属签字。
薛宁的大脑如被雷击般的麻木着,已经不能思考,由着别人的指引颤抖着双手接过通知单,刚想签下自己的名字。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通知单抢了过去。
“我来签,我是他儿子。”
薛宁闻声回头看见竟然是弟弟薛锐,叫了一声“小锐”便说不出话来,眼泪忽然汹涌的流下来。
“妈妈,姐别哭,有我呢!”面前是还不满十八周岁的薛锐,像忽然间长大了,稚嫩的面颊是坚毅果决的神色,薛宁突然便觉得踏实,擦擦眼泪说:“还是我来签吧,你还不满十八岁。”
“马上就到了。”薛锐已经不由分说的在通知单上签了字,医生看一眼薛锐有些犹豫,估计是听薛宁说他还不满十八岁。薛宁赶忙拿过来在薛锐的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医生。
“医生,拜托你了!”
“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拿着通知单进了手术室。
薛宁扶着妈妈坐回旁边的椅子上,薛锐一手揽着妈妈的肩,一手握住薛宁的手说:“姐,别怕。”
薛宁反手回握着弟弟宽厚有力的手掌。刚刚逼回的眼泪瞬间又开了闸,使劲摇了摇头说:“嗯,不怕。”
薛爸爸人厚道,在一起的伙计关系都很好,听说薛爸爸出事,呼啦啦的来了七八个。薛爸爸的老板韩庆祥人也不错,此刻大家分头行事,韩庆祥去办理住院手续,留下几个伙计在这里帮忙。姚叔叔被劝去急诊室处理伤口。
薛宁才想起来弟弟这时不是应该在学校吗?离得那么远怎么来的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在学校吗?”
薛锐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我觉得不安心,估计爸爸该到了,便给爸爸打电话,谁知正好出了事,姚叔叔接的电话便告诉我了,我立刻打了车就往这边赶。哦,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请假呢。一会儿我给班主任打个电话。”
那是血脉相连,父子连心啊。薛宁十分自责,今天她也有烦躁的感觉,原来不仅是公司的事烦心,可她终究还是因为康永年的事对爸爸的心怀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