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菊花厅。
这个房间,是张建军每次来吃饭必选的包房,他认为这个房间的名头和意境更加符合他内心灵魂的气质。
每次张建军来,于丹都会单独照顾这个房间。因为,她明白:张建军是市里石油界屈指可数的大佬,也是这里的常客。张建军曾在饭桌上公开说过,于丹的服务是国家级别的,细致到位,他喜欢。
于丹有心,每次都单独照顾高雅菊花厅,规格绝不亚于富贵牡丹厅,她也想,有朝一日能得到哪位大佬的垂青。
所以说,刻意而非觉得故意,把菜汤洒到客人身上,也是很有学问的,时机和对象,都要刚刚好。
于丹终于找到一次机会,把张建军弄湿了。张建军去洗手间整理衣服时,于丹借故跟了上去。
于丹把身体凑过去,专注的为张建军清理胸前的汤渍。她才二十多岁,娇小的身材,随着喘息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征服了这朵菊花高雅的灵魂。
于丹知道张建军有一颗菊花似的灵魂,比较高尚、比较低调。她很懂得节制,绝不死缠烂打。她俩私下里来往并不多,偶尔见上一面,张建军更加觉得她是个值得去爱护的女人,会给她买些包包、衣服之类的礼物,彼此之间保持的恰到好处。
过年的时候,家里聚会,二叔看见了于丹的普拉多皮包,打了个哈哈,嗑着瓜子道:“我说闺女,华联里有的是几百块的包,咱能不能别成天挎个A货招摇过市。还普拉达呢,自己觉得挺好,外人看了瞧不起啊!”
于丹白了二叔一眼,哼道:“二叔,你懂啥?管他真假呢,我喜欢啊!”她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说:“现在的社会啊,没招。二叔拿个假的包,人家看了都会认为是真的;我即便拿了个真的,人家看了也会认为是假的!”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二叔斜眼看了看于丹,又拔了拔了于丹的包,啧啧道:“现在的这些A货啊,这工艺做的。唉呀,你看看这五金件,这漆皮儿,跟真的一样啊!”
于丹的二叔,倒有些来历。他也算是市里的老江湖,十多年前还比较风光,后来因为参与盗窃入狱蹲了五年,从此就丢了功成名就的机会。但提起“泥鳅鱼”,这位二叔也是有一号的!
十一月八日。
下午四时三十分,于丹正和刘国花在宾馆研究晚上富贵牡丹厅的接待方案时,张建军下班了。
张建军刚和媳妇通了电话,高娜正家里做晚饭,说需要买一瓶酱油带回去。他还和于丹通了电话,于丹告诉他晚上有市里领导吃饭,会忙到很晚的。
张建军家住六楼,在八小加油站后身的富贵人家,他在楼下便利店逛悠了一圈,花八块五买了一瓶海天一品鲜酱油,踱着步进了单元门。他脑子里面,一半是晚饭,一半是于丹,想起来,灵魂都是美滋滋的。
岁月使然,毕竟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他走到五楼半,已经气喘吁吁了。
他停下脚步,低头掏出家里的门钥匙,等他再想往六楼走时,身后猛地窜上三个人,每人手里操着一把黑乎乎的手枪,前后把他夹在中间。
“别动,动就打死你!”其中一颗枪顶在张建军的脑门,抢下了他的门钥匙,这个人正是于丹的二叔泥鳅。张建军明白遇上了歹徒,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配合。门被打开,几个人一起进了张建军的家。
泥鳅偶然发现,侄女于丹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大牌真品,而且遮遮掩掩,他就猜测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于丹傍上了哪个大款。
泥鳅出狱后的这两年,混的并不咋样。他表面上,在人前后还徒有个名号,实际都瞧不起他。没有了门路,泥鳅自然难以上岸,只能四处混日子。
他暗自跟了于丹几天,果然发现了她身后的秘密大佬张建军。经他打听,才知道张建军是市里石油系统的实力派,名副其实的大款。他联系了四个“老友(牢友)”,开始计划对张建军下手。
起初,泥鳅只想以张建军和于丹的关系敲诈一笔,但胖头、铜锣并不同意。原因是,胖头与铜锣在半个月前已经绑架过区里的税务局局长,到手十万块,纯粹的税后十万块,而且对方都没敢报案。
胖头和铜锣提出,这些个官吏,肯定都贪了不少的公家钱,这些是见不得光的,他们都不敢去报案。所以,绑架他们不仅捞的大,而且绝对安全。
真如所说,倒也的确可行。泥鳅和嘎牙子、岛子纷纷举手赞成,泥鳅提供的目标线索,可多拿一成。这五条鱼凑到了一起,史上最强的淡水鱼组合成立了。
曾经有一种观点: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后来又经考证,还会更久一些。
张建军从单位出来,就被胖头盯上了。他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酱油,嘎牙子也一直尾随其后。等张建军进入楼道内的时候,胖头、嘎牙子、铜锣跟在后面鱼贯而入,泥鳅以于丹的关系为挡箭牌,不直接和张建军接触,他和岛子在对面楼埋伏,负责接应取款和观察。
五个人,五颗仿五四式手枪,每人七发子弹。
胖头和嘎牙子、铜锣之所以没有蒙面,首先是因为他们的生面孔而且和目标没有直接关联,其次他们以此作为向官吏们渲染狠辣残忍的手段。
炉子上的砂锅里,还煲着冬瓜排骨。滚开的热汤和袅袅的蒸汽互相作用,拱的锅盖直往上蹦。虽然距离很近,高娜却无法走过去把火关掉。
张建军和高娜都被捆了手脚,堵着嘴,蜷缩在红木沙发上。
听得烦了,铜锣低声唠叨一句他妈的,过去狠狠的敲了一下煤气灶,把炉火关掉。他斜眼瞅了张建军一眼,质问道:“你到底几个意思啊?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吧?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张建军支吾了半天,示意要求拿开堵在嘴里的布,才能说话。
嘎牙子一把薅出张建军嘴里的破布,险些刮带出他的假牙。
张建军活动了半天下颌骨,才能说出话来:“各位好汉,你们来我家求财不求气吧,我老张一定全力配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没二话,而且绝对不报警!”老张当了多年领导,还是有些心理素质的,并没有完全乱了阵脚。他定了定神,接着道:“烦劳各位,求你们,把脸蒙上吧,我人老记性差的,肯定记不起来各位的尊容。”
老张也略懂些江湖规矩,这种情况下,如果对方没有蒙面,最后很容易选择撕票。
那样,命就难保了。
胖头说起话来,自带环绕立体声,有些瓮声瓮气的:“别整那些没用的。张总,你配合好,我们就不为难你。一百万,不二价。”
张建军听了,张了张口,半天没吱声。
铜锣举起枪,比划了一下:“张总,要钱还是要命,痛快点儿。”
高娜在一旁支吾着,说不出话,估计是要保命的意思。张建军沉思了片刻,冷静的说道:“各位好汉,我肯定是要保命的,钱可以再赚的吗!我是有些钱,家里有五万多现金,银行卡里有二十几万,密码给你们,我就只有这么多了,我绝不报警。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看看,行不行?留我们一条命。”
胖头和铜锣、嘎牙子对视了一下,三人心领神会。他们先把张建军家里的现金和银行卡、密码要过来,他们三个人每人先揣起来一万,又给外面的泥鳅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岛子上来敲门,拿走了剩下的两万和银行卡、密码。
张建军一看,外面还埋伏着其他歹徒,他们的计划真他娘的周密,这一劫该怎么渡过?银行现在是下班时间,不能一次取出大额现金,希望这些歹徒不要胃口太大,见好就收放过他俩。
等到晚上九点多,泥鳅回了信息,银行卡里的确有二十几万,但银行柜台下班,通过几个提款机取款,一天之内最多取五万。所以,卡里的余款,今天取不出来。
铜锣过去给了张建成一脚:“妈的,卡里的那些钱取不出来,你不要耍花样!我们的子弹,可不是吃素的。”
张建军听得直哆嗦,急道:“各位好汉,我真的只有这些了。”
嘎牙子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用力抵住高娜的脖子,已经泛起了血丝,似乎再稍加大一点力度,就可以轻松割开。高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浑身颤抖,又不敢移动身体,她几乎快晕厥过去,眼泪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张建军见此情形,也怕这几个歹徒丧失人性会有更残暴的行为。他忙举手到:“停,停!各位好汉,,求你们了!容我再想想。”
嘎牙子手中的水果刀暂时离开了高娜的脖子,高娜一下瘫软在沙发上。
“我们没有太多耐性。”胖头瞪着张建军,瓮声瓮气的说。
张建军摇摇头,叹了口气:“各位好汉,家里的现金的确只有这么多。倒还有些股票和房本,也都变不了现金。要不,我找人借借,行吗?”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铜锣沉着脸怒道。
张建成连连摆手:“我哪敢耍花样啊!家里的确没有大量现金,我尽量帮你们凑,争取让你们满意。我给我内弟打个电话,他做生意的应该有现金,绝对不会报警的。要不,你们杀了我都行。”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铜锣邪恶的一笑,似乎眼神已经把刀架到了张建军脖子上。张建军心中不寒而栗,他感觉出了这伙人应该是群悍匪,来者不善。
铜锣和胖头、嘎牙子三人凑到一起,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胖头去厨房又拨了个电话给外面的泥鳅和岛子,定一下了最后方案:张建军可以找个合适理由给他内弟高忠诚借钱,限明天早晨十点之前凑齐五十万,否则,后果自负。
时间已近十点半,张建军拿起手机,想了想,准备拨通高忠诚的电话!
“想好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后果。”嘎牙子的枪口抵在高娜的腿,并示意张建军打开手机免提功能。
电话拨过去,响了六声,对方还没有应答,难道睡了?
“喂,姐夫。”高忠诚迷糊着接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睡下了?”张建军的对话很正常。
“嗯,晚上喝了两杯,回来就困了。姐夫,你有事啊?”
张建军接着讲到:“忠诚啊,有这么个事。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和麻将馆的老李研究在建三江包地的事基本定了,我们明天上午去建三江签合同,手里现金不够,你帮我凑凑。”
高忠诚一听,懵了。姐夫从来不打麻将,麻将馆老李是谁,从来也没听姐夫说过要去建三江包地的事啊!
他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低声道:“姐夫,你,你确定?”
张建军没有接着高忠诚的话回答,继续大声说:“这个地块有几个人争,我们都考察过了,明天必须把合同签了。你给我凑五十万,上午十点送到我家,别耽误正事。”
高忠诚答应后挂掉电话,思考了半天。前段日子,自己刚在麻将馆死里逃生,姐夫从来都不打麻将,刻意提到麻将馆一定是有所指向,影射自己。拿五十万去建三江签合同包地,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他从刚才的对话内容中猜测,姐夫说的话驴唇不对马嘴,一定出事了。
如果姐夫真有危险,钱一定要凑,可五十万也不是那么容易凑的。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还要找人商量。他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扒拉半天,翻到了向阳分局的大成,这个哥们儿平时相处的关系不错,而且还有一定的社会活动能力,门路比较广。他稍加思索,就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