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早春,桃花盛放,整个临安城笼罩在一片花海之中,横贯大半个临安城的运河之上船舶交横,客商往来无数,一片繁华似锦之象。运河两岸种满了桃花树与垂柳,据说是临安刚建成时的先代城主与其所植,到现在已有百年,城主不知换了多少位,城主府不知新建了多少次,但这两岸的垂柳粉桃却从未变过,微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垂柳新出的嫩枝新芽随微风轻拂水面显出一派窈窕婀娜之姿,桃花瓣则纷纷扬扬落在水面之上,缓缓流向远方,只留新绿在后方,岸边青石路铺就,坐落着一座座的青瓦灰墙的高宅,青藤随墙面登高而上,为这单调的颜色带去了一抹新色,每座宅子的门口都立着两尊石狮子,显得威武霸气,而其中最为高大气派的便是临安城的城主府。说起这城主府啊,倒也是不得不让人羡慕,这老城主和老夫人一生鹣鲽情深,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如今继承城主之位,刚刚而立,二子生性洒脱,不爱拘束,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城主府外出远游,三子则是一名武将,常年镇守在武英关,十多年了都没有回来过一次,这最小的女儿早年间嫁给了梁王,后来梁王继位,顺理成章的册封为了皇后,兄妹四人感情甚笃,虽不常见,但之间的往来不比别家的少。
桃瓣飘落,青石铺路,远远显露出一座两层高的红瓦小楼,近看檀木所立,幽幽暗香沁人心脾,处处刻有鸾鸟百花,匾书“宝簪”,走近一看,正对着的是一四屏的玉石雕刻的美人屏风,屏风后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一副蝶戏牡丹图,图前方则摆放着一整套的紫檀木家具,放置着宝瓶鲜花,玉石盆栽当摆设,右边以水晶帘做隔遮住了别致玲珑的檀木小楼梯,拾阶而上,先入眼的是一套以八仙圆桌为主的紫檀木家具,墙面上开着三扇花窗,每扇上都雕刻着不一样的花纹,用轻纱糊着间隙。绕过桌椅往前走去一面五屏的牡丹屏风稍稍挡住了去路,屏风后放着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层层红色轻纱垂落,依稀可以看出床上婀娜的卧姿,旁边则放置着一雕着缠枝海棠的妆台和衣柜。床周围静静站着三四个大概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着淡粉色齐胸襦裙的小丫鬟,手里端着铜盆,茶杯等等。
咚咚咚……,楼梯上渐渐传来了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便出现了四五女子,领头的一位年纪大概三十几岁,一身绛红色褂子宝蓝色马面裙,一头青丝尽数盘起斜插一枝银质梅花簪子,面容稍带严肃,后跟着的一位小一些大概十七八岁,天青色褂子墨绿色马面裙,发髻左右各带着两枚小巧的宝石发夹,眉眼弯弯,面容清秀,但此刻却带着丝丝的沮丧,其余则作寻常丫鬟装束。
“小姐还没有起来吗?”顾妈妈刚走到床前便开口询问到,面色严肃且阴郁。那几个小丫鬟有些惊慌地后退了一步“回妈妈,还未”。闻言,顾妈妈眉头皱了皱上前一步,素手掀开了遮挡住的红纱,露出了那被遮掩住的旖旎曼妙。
“珍姐儿,珍姐儿……该起了,城主已经到城外五里的地方了,再不起来去迎的话,就要迟了”,那侧卧着的人儿微微伸了个懒腰,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妈妈,现在几个时辰了”,“珍姐儿,现在已经卯时了”,梅潆簪用手遮了遮张开的樱唇后又放下“即使如此,那便起吧”,话落,便从床上懒洋洋的下来,径自来到了端着铜盆,茶杯的丫鬟处洗漱起来,其他人则在顾妈妈的指示下有条不紊的整理内务。
缠枝海棠的妆台上巨大的铜镜里隐隐照射出一张艳丽但不显媚俗的娇颜,细长的丹凤眼流露出几分慵懒的神色,如同春日里犯困的猫儿一般,裸露在外的肌肤如雪一般白洁,不见丝毫瑕疵,眉心一点朱砂红痣如雪中红梅,更是在原有的娇艳中多增添了几分姿色,墨黑青丝如缎垂于脑后由顾妈妈亲自打理,不消片刻便挽成了一个花髻固定在脑后,随后拿起妆台上的各色胭脂,黛笔为镜中的美人梳妆,梅潆簪静静的坐在妆台前看着众人忙碌有些无趣,突然看到从进来后就没有说过话,这会儿想上来搭把手却又不敢的露珠,微扬起嘴角“露珠,你怎么了,从刚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可是谁欺负你了”,露珠欢喜的看着梅潆簪似是在说小姐你终于看到我了,“小姐,我……”话还没说话,顾妈妈一个眼神看向了露珠,露珠缩了缩脖子,眼眶瞬间泛红,泪水打转,赶紧闭起了嘴巴不再露出一个字。
“顾妈妈,你说,是怎么回事”?梅潆簪随手在妆台上找了找拿出了一根琉璃簪子递给了身后的顾妈妈。
“珍姐儿,这事您还是莫要管了,说出来怕污了耳朵”,顾妈妈接过簪子寻了个位置插在梅潆簪梳理好的发髻上,顺便又转头瞪了站在一旁的露珠一眼。
“那好吧,既是如此,那顾妈妈你便将其处置好就行了”,梅潆簪没有再说话只是勾了勾手让露珠上前服侍,露珠擦了擦眼角,随后接过旁边丫鬟手中的衣物走到顾妈妈身边一同服侍梅潆簪。
闺房中,除了时不时得衣物摩擦和珠玉碰撞的声音外再无其他的动静,那几个从刚开始就一直候在一旁的小丫鬟刚开始站着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片刻后,梅潆簪转过了身,莲步轻移向着楼下走去,一身绯红色的齐胸襦裙用金线勾勒出朵朵海棠花,由上到下逐渐密集的聚集在裙摆处,移动中若隐若现的浮现出大片大片的缠枝海棠,那海棠绣技精湛,恍惚间犹如还带着露水,不由得让人沉醉,外罩一件轻纱所制的浅红色大袖,袖口同样用金线勾勒着朵朵海棠,拂手间似有海棠暗香袭来。刚走出宝簪楼,便看见候在门口的一道修长身影,墨发半披,只小部分用一条绣着海棠的绛红发带系在一起,绛红色长袍量身体裁,袖口勾勒金色海棠,与胸口的海棠暗纹相得益彰,腰间一条三指宽的白玉腰带,脚下蹬着一双墨黑皂靴,手拿一支艳丽桃花,整个人说不出的风流俊美。
似是听到了身侧的动静,梅斯年动了动身子,看着慢慢向自己走近的梅潆簪,嘴角微微向上一挑,将手中的桃花递了过去“我的好妹妹,你若是再不来,这桃花可都要谢了”。
梅潆簪抬手接过桃花,桃枝上还带着未散去的余温,显然是已经被捏在手里很久了,眼中慵懒的神色散去了几分,渐渐流露出几分欢喜“哥哥,可是来了很久,为何不进去”。
身后众人对着梅斯年行礼道:“大少爷安”,梅斯年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才开口对梅潆簪道:“我倒是想啊,可若是母亲知道我又随意的进宝簪楼,非得拿着藤条抽我不可”,梅潆簪笑了笑:“谁让哥哥早些时候老是跑来我这里调戏我的丫鬟,之后还要在我的床上午睡,被母亲发现,自然要收拾你”,听着梅潆簪毫不留情的揭自己的底,梅斯年身形显露出几分僵硬,随后又放松下来,抬手牵起了梅潆簪的另一只手,拉着往外走去,边走还边念叨着:“小珍儿,我好歹是你哥哥,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嘛,你这样哥哥会很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