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云犹豫了一下，但没动。钟海拉着张国云的胳膊，把他拉到桌子旁，按着他坐了下来，赖威利也起身走到门口，把王一鸣拉到椅子边，王一鸣气哼哼地坐下。
此刻，都没人刚说话，如果谁那句话说的不是地方，不是惹了张国云就是惹了王一鸣。两个人虽然一正一副，但摆在桌面上，其他人谁也不敢偏向其中的一个。
场面就这样尴尬着，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钟海觉得该自己出马了，就清清嗓子，说：“在座的几位就数年轻，职位最低，按说我没发言的资格，但是，如果大家允许我发言，我先来说几句。”
“有屁就快放，别玩那么多花样。”王一鸣训斥钟海说。
“我如果说错了，请大家别介意，毕竟是年轻不懂事。”钟海继续说，“张副校长的态度首先有问题，王校长再怎么不对你是我们的领头羊，你有意见可以好好说，没必要对王一鸣发脾气，你一发脾气，王校长的脸上肯定挂不住，他也要发脾气，咱们今天召开这个会议，讨论的是教科处主任的人选问题，不管怎么说，能把这个问题顺利解决才是正理，吵吵闹闹的何时是个尽头。我废话说了不少了，现在就做个和事老，张副校长先给王校长道个歉，然后再说。”
张国云白了钟海一眼，钟海趁人不注意，给张国云使了个眼色，张国云这才站起来，正面对着王一鸣，微微地弯腰，说：“王校长，今天在家和老婆吵架，心情不好，刚才对你的态度也不好，我为我刚才的不礼貌行为给你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王一鸣还说接受，赖威利地笑着说：“在家和老婆吵架了？原来如此，是不是弟妹昨晚说拒绝了，果真如此，等我见了她的面可要批评她几句——”
吴建平趁机也跟着搅和，说：“你是大伯哥，怎么能和弟妹说这种话。”
王一鸣等两人说完，才阴沉着脸，说：“算了，你道不道歉都无所谓，我刚才的态度也不好，还骂了你，两个扯平了。”赖威利得到这句话，又说：“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笑话谁。”吴建平更是扯淡，接着赖威利的话茬又说：“你把两人都骂了，太不文明。来，咱们继续讨论教科处长的人选问题。
其他的都是扯淡话，唯有这句话才算说到了点子上。前两天，张国云和吴建平已经商量好了，两人想趁着教科处长安红的离职，好好和王一鸣较量一番，争取通过这次事件来个大换血，把王一鸣这两年提拔的人统统搞下来，从而动摇王一鸣在一高的领导地位。
骂也骂了，手也动了，费了这么周折，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王一鸣情知今天的讨论没结果，赌气说：“都快上午了，教科处主任的位置先空着，以后再说。”
“不行，今天必须有个说法。”张国云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王一鸣翻着白眼问道。
“大换血，不讨论李津贴的问题了，但我还是希望讨论一下大换血的问题，不然后患无穷。”
赖威利也是个滑头，眼看两人又起争执，就站起来说：“同志们啊，我老婆喜欢喝豆浆，每天早上都打豆浆，为了这个该死的会议，我都憋了一个多小时了，对不起了啊，你们先聊着，我必须去方便一下。”说着站起来走人。
钟海想跟着赖威利出去，也想跟着他出去，正找不到借口，吴建平给钟海使了个眼色，说：“钟秘书，你去看着赖副校长，这家伙滑头，别让他开溜了。”
钟海正想睡，吴建平刚好递过来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二话不说就跟了出去。他想跟着赖威利出来，并不是怕他溜走，而是自有自己的打算。
钟海跟着赖威利出来，就是想找个借口做通他的工作，今天如果还要表决，要他一定站在张国云一边。
他已经计划好了，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三句话就能搞定赖威利。钟海相信自己具备这种能力，力量的来源就在于分校。如果许诺赖威利到分校任职，他一定会对自己感激不尽。
赖威利开始撒尿，钟海跟着进来就站在他的身边。
“赖副校长，听说你这几年供养了两个大学生，手头也不宽裕。”钟海说了句不疼不痒的话。
“可不是，这都怪两个孩子不长进，都上的是三本，你嫂子也没工作，这两年我头都大了，好在大小子已经毕业了。”
“学的什么专业？上班了么？”
“三本毕业，比没上学好点，好点的学校不要，差的他不去，高不去低不就。”
赖威利尿完，用力地把家伙甩了了甩，然后塞进了裤裆。
“你怎么早说呀，我倒是能想个办法。”
“你还有办法？”
“是呀，我经常往分校那边跑，和黄董的关系熟悉，兴许——”
“不行，我早就问过黄董了，小子也去面试了，但没过关，那个老娘们，除了买王校长的账，其他的人她都不看在眼里。”
“我不在你说的其他人之列。”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师们都传说你小子挂上了黄董那个宝贝女儿，可有此事？”
“呵呵，你别问那么多，你儿子要想去，我这就给黄董打声招呼，保证没问题，工作安排得美美的，工资还得高高的，一个月三千五，怎么样？”
“你小子有这等本事？看来别的传言果然不虚，你真的挂上了黄校长的女儿，那姑娘说实话还真不赖，虽然算不上你大家闺秀，但配你也就够了，重要的是她妈妈有钱。”
“包在我身上，一个月三千五，我吃肉，也不能看着你喝汤吧。”
“谢谢你了，等完事后，我保证在帝苑给你摆一桌。”
两人从厕所出来，开始上楼，钟海搓着两手跺着脚，嘴里哧溜哧溜直叫冷，说：“这两个人一个吃了火药，一个吃了炸药，也不知道这会还要开到什么时候。”
“管他呢，爱怎么闹去就怎么闹去。”
“不行呀，我听说分校这两天还正在招人，如果早一点散会，我下午就能给黄董打招呼，把你那个小子安排进去。”
“那就催他们快点。”赖威利附和着说。
“咱们进去如果再有表决，你只管举手，早一点开完会，我早点到分校。”
“你放心，我就听你一回。这个王校长，也不知道得了李津贴什么好处，这次倒想提拔这么个老学究。”
“你的意思是——”钟海问道。
“这种事不便给你说明，你想想就明白，中层干部每年比一般老师要多拿一万多块钱，给领导上点货，花上万儿八千的，值。当官就他娘的有这点好处，不然谁削尖了脑袋想当官。”
赖威利很快就把钟海当成了自己人，唠叨着就把李津贴给王一鸣上货的事提出来。
钟海虽然说了不止三句话，但毕竟搞定了赖威利。希望这家伙能信守诺言，不要反悔。
赖威利和钟海进去，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场面还在僵持。赖威利坐下，继续打哈哈说：“眼看就要放学到了，该说什么赶紧说，别耽搁了吃饭。”
吴建平瞥了赖威利一眼，说：“就你饿，我们都是铁打的？”赖威利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回家晚了老婆要盘问，我得把所有的活动汇报一边，包括和哪个女人说过话，说了几句，甚至往厕所去了几趟都要问，不然她就和我没完。”
钟海打着哆嗦，说：“会议室太大，冷，不如这样，两个校长既然各执己见，你们四个人就再表决一次，如果还是原来的结果，下次开会再说。”
“到底投哪个问题。”张国云问道。
“当然是你刚提出的议题，大换血呀。”王一鸣说，“不过这次我可把话说在前边，扯平了就不说了，如果你大换血的意见被否决，以后不行允许再提这个问题。”
“痛快，还是王校长痛快，多大的事，不就是举手或者不举手么，来。”吴建平说。
钟海还有点犹豫，因为他知道，无论在任何场合，赖威利都站在王一鸣一边，不用举手表决，他已经知道了结果。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两票通过，两票反对，最后和王一鸣打成平手。
四个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吴建平和张国云同时举手，王一鸣没举手，看着赖威利。赖威利低着头，左手挠头，举起了右手。
王一鸣心里一惊，连忙问道：“赖副校长，你到底用几只手在挠痒。”
“一只呀。”
“到底是哪只手。”
“左手呀，我举的是右手。”赖威利说。
王一鸣狠狠地瞪了赖威利一眼，心里骂道：狗娘养的！
张国云暗自得意，看着钟海，说：“钟秘书，麻烦你清点一下看有几只手，然后给王校长汇报一下，他眼神不好使。”
钟海站起来，举手数数，嘴里说着“一二三”，然后面对王一鸣，说：“报告王校长，参与表决的是四个人，三个人举手，副校长的提议通过。”
“就你上过学，就你会点数，其他的人都是文盲。”王一鸣朝钟海吼道。钟海看了王一鸣一眼，见他喉结滚动，脖子上青筋暴露到皮肤外，小声地辩解道：“你们都是领导，我哪个都得听，要不然就当过没点过。”
王一鸣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要离开，张国云把手举过头顶，然后往下压了几次，示意王一鸣坐下，说：“王校长，我的提议通过了，咱们今天就来个趁热打铁，趁着第三节自习课，把老师们统统召集到阶梯教室，来个公开公平的投票选举，你看如何。”
王一鸣几乎气歪了鼻子，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张国云怕王一鸣耍赖，就煽动说：“王校长，你一开始就说过，一高必须要民主，你是我们的表率，你不会自食其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