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样的，这才像我的儿子，爹就等你这话。”
钟海他爹敢当着钟海的面发火，但当着吴子玥的面却蔫了许多，归根结底，大概主要考虑到这是在吴子玥的房间里，另外，吴子玥是城里人，在城里人面前，尤其是在城里的女人面前，他也不敢太造次。
吴子玥在厨房做饭，听到门响，知道钟海父子回来，就喊道：“钟海，你先陪着老人家坐会儿，我这里忙着呢。”
“好嘞，需要帮忙就吱声，不过，老人家想和你拉拉家常，你看……”
“拉就拉呗，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钟海坐在沙发上，老人家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地问道：“娃呀，我有几句话想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我，我们是农村人，不经骗。”
“伯父，看你说的，都快一家人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和我们小字辈的说话，你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可就说了啊，请问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儿子结婚呢。”
“他说了算，他说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
“哦，我听说你们是自恋的，也没个媒人什么的，你和他结婚，打算要多少呀？”
“结婚就结婚吧，还要什么？”
“就是彩礼。”
“我不要彩礼的，我们都是年轻人，自己有手有脚，养活起自己，不遵循哪些老规矩。”
“哦，那你们将来要了孩子，打算让孩子姓什么呀。”
“姓什么都行，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究那些老规矩，我姓吴，孩子也可以姓吴，钟海姓钟，孩子也可以姓钟，实在不行，就用四个字的，叫吴钟什么或钟吴什么，我没意见。”
吴子玥虽然没说将来孩子一定姓吴，但毕竟说了两种可能，老人一听，朝钟海摇摇头，皱绉脸，不高兴的神色跃然脸上。
“你刚才说你不要彩礼，那你父母呢，他们的意见呢。”
“他们听我的。”
“你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呀。”
“我妈是普通的职员，我爸爸是……伯父，我怎么告诉你呢，我爸爸在市府工作。”
“这么说你爸爸是个大官了。”
“我说我爸爸是市长，你相信么。”吴子玥笑着说。
老人家听了吴子玥类似调侃的话，也不再顾及身份，高声地说：“你爸爸要是市长，我还是镇长呢，你信么。”
他认为，吴子玥在作弄他。市长全市只有一个，市长的女儿会看中他的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吴子玥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说：“伯父，你就是说你是县长我也信。”她没发觉老人反感她的话，反而觉得，这个农村老头挺逗，也挺幽默，敢冒充自己是镇长。
听吴子玥这么一说，老人家不但觉得这个女娃要娶了他的儿子，还是个二百五。他要娶儿媳，就是娶个农村女人，也不愿娶个二百五。一代影响三代，儿媳二百五，将来孙子也是二百五，曾孙子也是二百五，说不定祖祖辈辈都是二百五。老人家再也不掩饰自己，转身来到钟海身边，拉着钟海的手，说：“走，马上跟我回去，这样的女人咱们不能要，也要不起。”
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被吴子玥听到。吴子玥从房间里走出来，愣愣地看着钟海，问道：“怎么啦，我说错了什么了么？”
钟海站在，把手从他爹手里抽出来，冷不丁地说：“我爹本来就怕我倒插门，没想到你和老人家说话这么没正经，竟然说你爸爸是市长。”
“呵呵，原来如此呀，好，既然老人家生气，我爸爸就不是市长了。老人家，我爸爸不是市长，我和你闹着玩呢。”
“不着调，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老人家回身剜了吴子玥一眼，重新拉着钟海的手，还要走。
吴子玥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她这才意识到，和农村人打交道，竟然这么难。
钟海看着吴子玥，吴子玥疑惑地看着钟海。钟海的胳膊和他爹的胳膊加在一起，很长，像一条粗绳子，而手和手交接在地方就是个结，是吴子玥的心结。吴子玥莫名其妙，就问道：“钟海，为什么？”
钟海猛地把手从他爹的手里抽出来，说：“玥玥，老人家要我回去过年。”
“回去过年也得等吃了饭再走。”吴子玥说。尽管她已经对钟海的话产生了怀疑。
老人家劈手在钟海的胳膊上打了一掌，说：“没出息的东西，就没见过女人，你三岁没你妈，我照样熬了过来，哪像你这么窝囊，你问问她，到底是她娶你还是你娶她。”
“我要娶她咱们就在这里过年？”
“是。”
钟海走到吴子玥身边，拉着吴子玥的手，说：“是这样的，你今天给我买了车，爹就以为你要娶我，如果你娶我，必定要我改姓，将来咱们的孩子也要改姓，你现在就告诉他，说你愿意嫁给我，而不是我嫁给你，咱们结婚后，我不改姓，孩子也不改姓，必须姓钟。”
原来症结在这儿，吴子玥大笑。她不但觉着老头好笑，觉得钟海也好笑，就走到老人身边，说：“伯父，我是城里人，我大学毕业，我爸爸是个干部，我要找男朋友，什么样的找不到，干嘛非要找你儿子，我找他，是因为我们投缘，我向你保证，我愿意嫁给他，而不是娶他，我还保证我们结婚后不让他改姓，我们的孩子也不改姓。”
“还有呢，你打算要多少彩礼。”
“我不要彩礼。”
“那可不行，我能养得起儿子，就能给他娶得起媳妇，你必须要彩礼。”
吴子玥忍不住再笑。钟海给吴子玥使了个眼色，吴子玥就狮子大开口，说：“好吧，既然你硬要给，我也不能不要，免得辜负了你老人家的心意，现在年轻人结婚，必须有车有房，车子我买，我已经买了，但房子你们买。”
“要多少。”
“现在在安州市买一套房子，百十平米的，按每平米一万的价格，也就是百十来万。”吴子玥笑盈盈地说。
老人家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说：“百十来万，我上哪儿去给你们弄这百十来万，不行，太多了，十万，我最多能拿出十万，老人们说了，能让心宽，不让房宽，就这十万块钱，买不上好的，就买差点的，能住人就行。”
“十万块钱能干什么，还不够摆席面的，这样吧，我再给你减少一半，就五十万吧。”吴子玥这次说，“你说过的，能养得起儿子，就能娶得起媳妇，你不会让人笑话你娶不起媳妇吧。”
吴子玥在开玩笑，而老人家却不知道吴子玥在开玩笑，他讨好地看着吴子玥，说：“五十万，我一辈子也挣不了五十万，这是城里的规矩，在我们农村，娶个老婆最多也就十万八万的，要不这样，你们结婚后就住在这里，我在家里给你们预备一间新房，你们两边住，上班时住在这里，礼拜天过年过节的回去住。”
钟海扑哧一笑，主动拉着老爹的手，说：“都你多心，才惹出了这么多麻烦，人家给我买了车，你却认为她要娶我，要我改姓，这钱可是你争取来的，我看你怎么办。”
老人家把钟海拉到一边，悄声地说：“儿子，既然是你娶她，我就什么也不说了，你去好好给她说说，无论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只能给和你们拿十万块钱，这可是我辛苦多年积攒下来的。”
“你答应我娶她了？”
“嗯，我答应了。”
钟海给吴子玥挤挤眼，说：“玥玥，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你也清楚，家里就那么点钱，你就依了老人家吧，十万就十万。”
吴子玥一笑，正要说话，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大叫不好，赶快往厨房跑。
一道酸菜鱼烧焦了，房间里醋味十足。
三个人围在一起吃午饭，老人和钟海坐在一起，吴子玥坐在两人的对面。吴子玥本来预备四个菜的，可由于酸菜鱼烧焦了，只有三个菜。钟老汉端着碗，一看是三个菜，把碗桌子上一放，说了声：“不吃了”。
“又怎么啦？”钟海问道。
“三个菜，你们城里人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吴子玥以为钟老汉嫌菜少，就赶紧解释说：“老人家，本来是四个菜的，可不是烧坏了一个么，所以就成了三个菜了，要么我再去烧一个。”
“爹，你就将就点吃吧。”钟老汉撅着嘴，说：“我不是贪吃，吃菜不能吃三个的，端走一个。”
“为什么不能吃三个菜？”吴子玥好奇地问道。
“三个菜是鬼菜，吃了不吉利。”钟老汉说。
钟海这才明白，农村的老家确实有这种规矩，于是就建议端走一个。吴子玥起身，一边向厨房走一边说：“其实那个酸菜鱼并没有完全烧坏，我就端上来凑个数吧。”
说话间，吴子玥已经把菜端到了桌子上。钟老汉把筷子伸进盆里，捞出一块鱼，放在碗里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说：“鱼的味道还不错，以后有时间也教教我和钟海，你们要是工作忙，兴许我能给你们做饭。”正说着，看见吴子玥捞出一筷子酸菜往嘴里送，钟老汉问道：“孩子，你是不是经常吃酸菜。”
“不经常吃，这不看你来了才做了一顿。”吴子玥说。
“经常吃其他酸东西么？”
吴子玥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的确，吴子玥确实喜欢吃酸东西，比如山楂等酸性水果。每次和钟海出去，吴子玥总是要钟海买山楂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看着吴子玥那副贪婪的吃相，钟海也想吃几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