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昭皇宫。
谁也没想到,死透了的绣女又意外地活过来,还成为了白王跟前的红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伊白陌如今与那女子变得形影不离,连朝政也不爱过问了。
一句“从今天起跟在本尊身边吧。”纸鸢便成了白王身边专门伺候的宫女,莫大的荣耀,都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也不知眼红了多少人。
多少荣宠深恩难负,一个小小绣女的命运由此而改变。少年回眸一眼,她便记上千年。
——千年以前,和千年以后。
伊宏被罚每天都要穿着那可笑的乌龟袍子,伊白陌命令他不准轻易脱下来,如果见到白陌都必须绕道而行,因为白陌说不想看见那张恶心的脸。现在伊宏哪还敢轻易出门,整天窝在房间一肚子憋屈,成了人前人后的王八笑柄。
伊宏的亲母碧环太妃不乐意了,看儿子受此委屈遂前来向伊白陌求情:
“寒儿,你三弟虽然有些不懂事,看在先王的面上能不能对他网开一面原谅你三弟啊,你九泉下的父王也不愿看到兄弟隔阂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没有赐他死罪已经是网开一面,这一面正是看他死去父亲的份上,你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碧环太妃心头不快,心道不就是外面回来的野小子么,难不成还压他不住了?她拿起长辈的架势规劝道:“寒儿,他再怎么说都是你弟弟!况且那事也十分蹊跷,不若查清此事,咱们好好审问那丫头,看她是否真在我儿衣袍上动了手脚,你再判定我儿是否污蔑也不迟!”
“呵,何必多此一举?”伊白陌冷笑一声,“不管是谁绣的,不都形容得再贴切不过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要是能管教好儿子,就无需来我这替他说情,回去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才是正经!”
碧环太妃一听心里来火了,这明摆着不给她台阶下,还借此讽刺她行为不端带坏儿子。见伊白陌不吃软的便开始来硬的,拿起泼妇骂街的本事,指着伊白陌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你竟这样狂傲放肆!为了区区卑贱的丫头你连兄弟之情都不顾是吗?连我这个长辈的面子都不给?要知道如果没有宁儿给你让路,你怎么可能坐得上这王位?伊寒啊伊寒,先王尸骨未寒,他在天之灵若是看你如此欺负手足,九泉之下必定目不瞑矣!”
“一派胡言!”伊白陌扫视了一眼气急败坏的碧环太妃,目光如冷箭锐针,那女人如疯狗啃食般扭曲的狰狞面容顿时僵住。
这位公子生性冷漠无情是出了名的,再看向他那毫不遮掩的凶煞目光,碧环太妃本能的身子一缩,回避了那双眼眸折射出恐吓的射线,瞬间完全吓住,呆楞了半晌,顿时气焰全无。
“滚出去!”
伊白陌大喝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的碧环太妃被一阵强风轰出,头还在屋内身体早已飞出门外,四肢匍匐在地,姿势十分难看。这期间传来杀猪般锐耳的惨叫,抬起头时,已是摔得鼻青脸肿,锦上添花。
话说这位碧环太妃是宪君后宫中十分厉害的主,慕贤公在世之时便善于曲辞谄媚,惯常做些栽赃诬陷的勾当,伊白陌的生母在生下伊誉之后也因此受气抑郁而终,此是外话。
据说此事闹得王宫内外沸沸扬扬,甚至被传到别国中去,伊国的王为了一个小小婢女不顾兄弟情义,还对长辈不敬,冲冠一怒为红颜。
伊白陌对此却丝毫不在意,行事一切照旧,只是身边多了个灵俏的丫头,所有羡煞旁人的偏爱,全付诸她身。
伊国宫中上下皆有目共睹,白王对所有人都不冷不热,却偏偏对这个小小绣女上了心,整日如胶似漆,就差纳了她做妃子,纸鸢还因此遭不少宫女的眼红妒忌。
肖舒云因为做了亏心事,害怕纸鸢在伊白陌面前告她的状,因此整日惶惶不安,不敢随意抛头露面。后来见国主没找她麻烦,这事才算将将掩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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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美得像梦,绣女躺在床上迟迟不寐,生怕一觉醒来,就是阴曹地府。
“纸鸢,从今日起你就呆在本尊身边,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这句话一直在纸鸢头脑回旋,让她的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
纸鸢还记得那日的情形,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木纸鸢。”
只听见他好像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说了句深有意味的话:“子冤么?放心,很快就昭雪了。”
白王命令下人把纸鸢的卧房安置在自己隔壁,连岚音茹司都没有这种待遇,他现在除了纸鸢谁也不让靠近。
纸鸢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小小绣娘如今却被这般相待,闲下来的时候竟有些恍惚,有时候会怀疑这是不是一场醉人的梦,每天安静地看着他那样清晰的轮廓。
两人之间的话很少,无非是你问我答,在他身边几乎不用做什么。后来她发现这个据说天人下凡的公子真的不爱吃饭,每到用膳时间,满桌珍馐摆在面前很少动筷,还居然让自己代吃,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看。
除了酒和茶之外,他几乎不吃其他东西。
这个公子好静,不太喜欢应付稚童,喜怒不形于色,喜欢虚披着宽大的衣袍,偏好玄色,碧青色,妃黛等深色,这些喜好她无一不默默记在心里,再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
据说公子(纸鸢原本是唤国主,伊白陌让她唤名字,纸鸢只好折中唤了声公子)在秽存山出现时一袭白衣胜雪,如谪仙落入凡尘,如今却是很少见他穿白色衣裳。
那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都刻在她的心上反复琢磨,企图小心翼翼地伸手触及,夜空里那抹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