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举着那个牌子的人——一个男人,而且是黑人出现在眼前。那个黑人男性不像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但身上却穿着像***一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Hey……”阎本立试图用不怎么流利的英语交流。
“Здравствыйте。”黑人先用阎本立听不懂的语言打招呼,黑人一见来者并非欧美人。先盯着阎本立的脸好一会儿,最后竟用十分流利的中国普通话:“你好。”
“啊?”阎本立一懵,平生第一次看到有外国人能说出这么好的中文。连他自己都自愧不如,他还有点方言口音呢。
“不必奇怪,我会五种语言。”黑人继续用汉语说,他调整了肺部的呼吸节奏,以求更好的使用中文。“你好,我叫奥雷,你也可以叫我雷玄成。”
“好家伙,连中文名都有。”阎本立原本严肃的老脸不经意间产生了笑意,人在海外漂泊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中文这么亲切。这就是所谓的“民族归属感”么?可惜说中国话的却是一个国籍不明的黑人。
“你是来献血的么?”奥雷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嗯……”阎本立想说什么,但又一时间难以启齿。
“是想问钱的事吧。”奥雷厚厚的嘴唇笑了笑,他张开手掌摆了摆。“不必担心,不会少你的。”
“那一次献多少……”阎本立的眼睛盯着乌黑的手背和肉色的手心。
“看情况吧,我们的医生会先检查你的身体,保证你不是什么报复社会的艾滋病患者。”黑人把牌子放了下来。“接着他们会根据你的身体素质来决定献血的量。”
“放心,我的身体可健壮了。”阎本立摸着胡子说,心想:只是没吃晚饭而已。
“Follow me.”说完,奥雷转身就走,示意阎本立跟过来。
“What a minute!不在这里献血吗?或者说在公交车上之类的……”阎本立四处张望,以为黑人附近会有类似于献血棚的场所。
“你到底献不献?不献血就滚!”奥雷的汉语说得有模有样,连骂人都很地道。
“献献献!”阎本立没有办法,赶紧追了上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搞到一笔钱再说吧!想办法过活今夜。
奥雷扛着个牌子在前面大剌剌地走着,在集装箱之林中左拐右拐,绕来绕去,终于在一个蓝色的集装箱前停下。阎本立寻了半天,气喘吁吁,差点迷路。
“好了,进来吧。”奥雷一招手,推开蓝色集装箱的大门。
“好黑啊。”一进箱内,阎本立不禁感叹道。
的确,虽已入夜,但外边正是夜市的黄金时节,所以灯火通明。在海港,不少人会就地取材,把废弃的集装箱改装成简易的小房子作为临时居住地。虽然这样可以不用交租税,但环境条件实在太差了。你要是穷,可以去申请社会福利嘛!什么?你问阎本立?他又不是美国公民!
集装箱里相比起外面,可谓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走入箱内深处,才看到一丝微弱的光芒。阎本立定睛一看,是一盏烛台,呈三叉型,上面分别点缀着三根不长不短的蜡烛。蜡烛旁有一张洁白的大床。烛光黯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结合奥雷的装扮,这是否有什么宗教意义?阎本立不得而知。
“Doctor?”奥雷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大喊,回声在集装箱内不断回荡。
“这里真的有其他人吗?”阎本立心想。
突然,阎本立碰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没把阎本立吓个半死!好家伙,是个大活人!行踪鬼鬼祟祟的,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
不过,那人和奥雷一样也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而且还是有黑布包裹。所以在黑暗中,阎本立很难看清他的身影,自然会被吓一大跳。
“I'm here.”黑衣人在暗中低语道,是个男声,声调有点害羞。
“Just Chinese.”奥雷走了过去,和黑衣人小声商量着什么。大大的奥雷和小小的Doctor对话很像童话中的熊与少女在说悄悄话,啊不,应该是熊与少年。
他们的声音很低,阎本立听不清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感觉很不自在。
我该不会被骗了吧?听附近唐人街的华人说,最近有贩卖器官的团伙潜入了港口……阎本立想想就后怕,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径直走过去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别急。”奥雷转过身笑道,露出了亮白而又尖利的虎牙,这大概是黑人身上少数白的地方。“OK,我和医生说好了。现在请你躺在床上,准备接受检查吧。”
奥雷的皮笑肉不笑让阎本立觉得瘆得慌,原来黑人也会假笑吗?
到底是什么检查要躺到床上?听心听肺吗?阎本立满腹狐疑,但还是乖乖顺着奥雷的指引,躺倒在了烛台边的床上。
他尽量放松心态,像小学生接受血压体检一样。没办法,为了钱嘛。对于医学,阎本立一无所知。
这时,奥雷用一根皮带勒住阎本立的左臂,那个所谓的“医生”抚摸着阎本立的皮肤,寻找着微微隆起的血管,把针头一个斜刺扎入阎本立的体内。医生慢慢地推动注射器,把药液注射进了阎本立的血液,很快便被心脏输送至全身各处。
Doctor的身形十分娇小,很是瘦弱,他洁白的双手完成了注射。阎本立盯着他,但周围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他的脸。烛火非但没有起到照明的作用,反倒是朦胧了视野……
阎本立只觉自己的感官逐渐模糊了起来,什么鬼?检查身体还要打麻药?阎本立想坐起来质问这一切,但现在,他的四肢不再受神经所掌控。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悬浮在半空中,冰冰凉凉的……
阎本立……
阎本立……
既不是奥雷,也不是Doctor,一个闻所未闻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谁?谁在呼唤我?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你究竟他妈的是谁?
我现在对你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你需要力量……
不,我只想要晚饭。
没有力量,任何人都会自卑……现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这传承千年的力量赐予你……
好啊好啊!求求你快给我力量!
你不是真心求我……
你明知道还在那里废话?
但很快有一天,你会需要的……万般痛苦,加诸我身!
……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他的衬衫湿透了,汗流浃背。
他感到头晕眼花,但知觉已经缓缓恢复原状了,那个Doctor的麻药剂量很小,主要是安眠药物的作用。他立马支撑起身子,翻身下床。找那个黑人算账!
“喂!喂,你干嘛?”奥雷立马扶住阎本立。“献血刚结束,你不能立即剧烈运动!”
“你……你!”阎本立心中一团怒火,他粗鲁地拎起了奥雷的领口。“你究竟都干了什么?”
“嗯?你看看你损失了什么?”奥雷真不愧是黑种人,种族天赋使得他轻松掰开阎本立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阎本立想想也是,赶紧检查全身,用两手抚来摸去。确实……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又摸了摸腰腹,一点伤口也没有,看来也没被挖取内脏。“那个医生呢?”
“Doctor出去买药了,我看你生龙活虎的,估计也不需要。”奥雷从怀中掏出一沓钞票,借着烛光清点了五张一百元面额的纸币。“喏,钱到手了,就是被做什么也没有遗憾了。”
阎本立颤颤巍巍地接过钱,来回反复确认钱的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