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炎焚天故意找茬呢。
“他们两个好像是你们的人吧!”殿广驰还来不得回答,他身后的一名云涯岸弟子已经怒不可揭。
炎焚天那副邪笑已经消退,再看说话之人时,眼光已变的深邃无比,像个泼皮一样咧嘴嘲弄:“好像还轮不到你说话吧!”
炎焚天那冰冷一眸,使那人很快扭头冷哼一声,最终身子不自主的往前移了移,和殿广驰又靠近了几分。
炎焚天的这一番话让殿广驰很不舒服,停下手中动作,不由紧了紧手中的拳头,目光稍斜,瞥了瞥炎焚天:“你就配跟我说话了?”
论起身份尊卑,炎焚天还真不够格和殿广驰一同讲话。
炎焚天装傻充愣,猛然间又恍若烟雨,大惊一声,摇头思量道:“别说,还真是啊!我的确配不上和你殿广驰说话。”
“但是呢!……”
炎焚天继而嘿嘿一笑,似乎是玩弄殿广驰于掌中,一副你看我不爽又不敢动我的模样,玩弄道:“我是配不上跟你讲话,但是我那前面的炎战师兄呢!他应该足够有面子跟你殿广驰讲一讲道理了。”
炎焚天似是有持无恐,继续补充道:“别忘了我们这次三大修炼门派共同在大雪原洒下门中一二号种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希望我们的殿少爷还是多思量思量,免得弄个两败俱伤,对谁都不好。”
炎焚天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了,殿广驰也不得不再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毕竟这次的联合狩猎,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探寻大雪原深处的死神遗迹,寻找那传说中的死神之棺。
只是这些都是三个黑铁门派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门中弟子才晓得的秘密,诸如牧神暮萧之类的散修,自然不可能知道其中内幕。
神的遗迹,凶险非常,到时候多一份战力是一份,在这个地方和烈火宗闹翻脸是极不明智的。
门中的利益胜过一切。
三大门派这次重拳出击,将门中的一二号种子都投入雪原深处,为的就是搜寻那传说中才存在的死神遗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两人隔着些距离,各有所思。
炎焚天也就是认定了这点,才敢在殿广驰面前这么大言不惭。
细雪依旧轻轻滑落指间,焚天火鸟比上一次更加焦躁,四处横飞,眼看就要突袭而来。
两人僵持的这段时间,牧神慧海中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连牧神也觉得神奇,自从进到雪原里面,自己灵力恢复的速度就比外界快了不少。
尤其是越往雪原深处,这种感觉都越浓烈。
牧神始终觉得,脚下的这片雪原绝对埋葬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想解开这其中秘密,必须要到雪原深处,赶上前面的两个小队。
风雪中,殿广驰和炎焚天相凝而望,谁也不先退一步。
牧神缓过劲来,这才缓缓起身。
他知道殿广驰是为自己出头,才跟炎焚天激起矛盾,冥冥之中,他又对殿广驰多了几分好感。
牧神眯着眼斜头走来,瞟了一眼炎焚天,笑一呵气,指着炎焚天思量一句:“广驰兄,这位是?”
这人他早就听说过,仗着有炎战撑腰,在烈火宗嚣张跋扈,广为同门弟子所唾弃。
殿广驰见牧神状态好了不少,心中顿感欣喜,无所谓地皱眉道:“烈火宗的人,叫韩焚天,哦!不对,这家伙早就改姓了。”
殿广驰深知牧神的非凡过人之处,只要状态稳定,挺进大雪原之后,必会又是他们云涯岸的一大战力。
牧神稍装明朗的摇头,手指揉着太阳穴思索,惊讶道:“哦!是嘛!是那个两家奴姓,被人唾弃的炎焚天?”
“正是正是。”
殿广驰毫不避讳的大笑出声,虽然不能跟炎焚天正面动手,但是在言语中杀杀他的锐气,还是很尽兴的。
后面玄洛门的一行人都被殿广驰和牧神的言语所逗笑,笑成一片。
炎焚天平日在门中就最讨厌别人拿此事揭他短,要是被他知道有人敢在私下议论此事,比会将其挫骨扬灰。
但是今日在此地牧神二人竟然将此事大肆宣扬玩笑,着实令他心生愤恨。
炎焚天目光一寒,有手中已经缓缓聚集火焰灵力,焚烧着空气,随时准备给牧神来上致命一击。
牧神他也在门中听说过,传言说起来是多么多么神奇。
今日一见,却也只是一个练体境一品的狂妄小子,实在是不堪入目,只会逞嘴上功夫,如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竟还敢拿他的丑闻大肆玩笑,那他就要让牧神知道天佑境的威力。
炎焚天一拳怒火袭过森冷的飞雪,誓要取牧神性命,却被殿广驰生生接了下来。
殿广驰也是一道青绿色,绵延着威武霸道的拳头挥击而出,脸面上充满了愤怒。
“你想干什么?在我的面前杀人吗?”
殿广驰一脸震奋,刚才和牧神的言谈欢笑的神姿立刻化为一头暴躁的凶兽,似要吞噬万物。
殿广驰炎焚天两人虽都是天佑境一品的修为,但殿广驰乃是云涯岸内门长老殿玖升的孙子,在门中占用的资源,修行的道法武技自然是更精进一些,炎焚天自然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殿广驰亲睹过自己父亲的尸体。
他父亲生前义字当头,侠士之名传遍边境之城周边每一个人的耳中,当年更是为了保护门中机要和同肩共战的生死兄弟突围而战死。
殿广驰从小深受其父影响,侠肝义胆早已深刻心中。
在他看来不管是门中的同门师兄弟,还是身边的朋友亲人,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
牧神早已被他视为生死之交,怎可能放任炎焚天的滥杀。
两拳相撞,炎焚天的其实明显弱上一节,被远远甩出刚还立足的土地之上。
炎焚天扶着身子沧浪,原本在他身后,未被其驱逐的那两名烈火宗弟子立刻赶过去帮忙搀扶。
重新站起的炎焚天灰头土脸,斜着眼睛紧紧凝视殿广驰:“殿广驰,你……”
炎焚天自知不敌殿广驰,也知道惹不起他,最后只是低头深沉一笑,狡诈无比:“算你狠。”
抬头再看牧神时,炎焚天一副奸媚阴邪的脸上再无半点欢笑,指着牧神的鼻子凶狠道:“小鬼,我记住你了。”
牧神扬起嘴角,将那把锈剑插在身前,溅起森寒冰渣,直立于天地之间,以练体境九品对天佑境一品,没有半点波澜:“是吗?我也记住你了。”
其实刚才炎焚天的那一击,就算是没有殿广驰帮他挡住,牧神也自有办法。
要是刚才没有殿广驰阻拦,牧神甚至想杀炎焚天。
炎焚天刚才那一拳,使出了足足有七成力,足以轰杀天佑境之下的任意修士。
想要自己的命?
这点让牧神震怒无比,两人并无过多交际,仅是今日一见,而且还是对方先生起的事端,这就要杀自己。
大道之路,悠长蜿蜒,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牧神做人修炼虽是先做到问心无愧,无愧于天地大道,但也绝不庸,不会过于被其中的条条框框所困。
别人要杀自己,自己就理当跟他拼命。
要是自己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天地大道,修炼仕途。
就算白雪溯和黎紫英一路上鄙夷斥责他,只要没有对他心生歹意,他也可以装作毫不在乎。
尽管暮萧在前几次封锁线数次让他涉险,但该出力的时候人家也照样出力,再不济人家也不会趁人之危。
好家伙,炎焚天这老小子,一言不合就想一击了了自己的命。
怎能让牧神不震愤。
相比之前还和自己酣战一场的楚贺,炎焚天的招式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就算是比起刚才为自己挡下一拳的殿广驰来,楚贺也是只强不弱。
可是此时炎焚天依旧贼心不死,看到不远处一把白扇执在手中的暮萧,心中邪念顿起,狼狈的嘿嘿一笑:“暮萧,你难道就不想杀了他吗?”
这时殿广驰苍茫的眼神往暮萧那边瞟了一眼,面色铁青,心中却翻滚着汹涌波涛。
单是炎焚天一人不足为惧,但要加上暮萧,那局势可就完全反转了。
一位天佑境二品的高手,放眼大雪原,也寥寥无几。
而且看样子那之前被焚天火鸟追杀的女子,也是和他一路的。
这样一来,对面就有一位天佑境二品修士,两位天佑境一品的修士,这边就自己一人天佑境一品,牧神就是再厉害,境界的压制也停在那里。
一时间,场上落雪四舞,局势紧张万分。
连一旁玄洛门的那五位修士都忍不住将担忧的目光向牧神这边投来,不过他们并不打算插手。
大雪原之中,什么门派背景,性命才最重要,保持中立,安身才是最要紧的。
“真是不要脸。”
一向对牧神视而不见的白雪溯也不由轻声嗔怒一句,暗骂炎焚天是个废物,自己打不过就到这里挑拨离间。
一时间,暮萧竟然成了场上的焦点,被众人所凝望。
牧神表情暗淡,有些迷离。打不过又如何,输也要输的有气势,死也要死的有骨气。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时候,倒是暮萧有些惶恐难安,一时间竟然有些迟疑,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了。
从小到大,他都很努力,却被父母所忽视。
哥哥的光辉总是要压过他一头,无论他怎么努力,父母都不认可他的成果。
父母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不学学你哥哥。
从小到大,暮萧都一直视哥哥为那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不断地向他靠拢,可是他越努力,拉开的差距反而越大。
暮萧呆愣在原地,这片雪地是这么的寂静,那么的安宁,就像一片空旷的深谷,静的让你感到可怕。
最终是殿广驰打破了此地的宁静,殿广驰眉头紧锁,抱拳道:“暮萧,家父还在时,经常跟我讲起令尊的事情。一直没有机会拜会,这次从大雪山出去,我定当备齐礼品,去行晚辈之礼。”
烈风中,飞雪嘶吼着。
殿广驰就这么遥遥看着暮萧,回想着自己的少年时光。
“牧神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殿广驰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又隐约在天边浮现,在他的记忆深处,父亲是一个很慈祥,同时又很豪爽的男人。
殿广驰更多的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那份豪爽侠义。
暮萧性情孤傲好强,从不认输。
三年前被同境界的牧神第一次打败,心中必是对牧神心生怨念,虽然如今在境界上已经超越了牧神。
但败给牧神,仍旧他心中最难跨过的一道坎。
炎焚天想借着此机会和暮萧联手,与牧神殿广驰二人抗衡。
只可惜,这一次,炎焚天又是打错了算盘,暮萧最终没有踏出那一步。
执着白扇的少年苍白的脸色逐渐有了血色,慢慢从记忆深处走了出来。
暮萧甩着白扇放颜一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光逐渐向炎焚天的身上收缩,最终紧紧凝视他,说道:“我和牧神之间的账,我自会慢慢去跟他清算,就不劳你在这里费心了。”
“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他了?我只是要打败他。”
暮萧这惊奇一问,顿时让炎焚天哑口无言,不过却是把一旁衣着不整的黎紫英惊了一跳。
和他同样出身檀溪镇的黎紫英可是对暮萧了解不少,他知道暮萧口中的打败意味着什么。
在暮萧的世界里,杀死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而打败一个人,那才需要大费周章呢!
打败一个人,就是夺走他身边弥其珍贵的一切,夺走他的亲情,爱情,机缘,气运……
夺走他拥有着的一切,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那样,不是比杀了他更有趣吗?
在后来的很长时间,牧神甚至都忘了暮萧的当年所言。
直到很多年后他明白真相时,才懊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