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零点,比尔吉沃特,“血港”西岸。
此时已入深秋,幽冷的海风刮过海面,带来一丝丝寒意。
杰恩叼着早已燃尽的雪茄,身披大衣,极不耐烦地站在“惊惧号”船头。
破旧不堪的船身摇摇晃晃,偶有海水从甲板裂隙钻入,渗进皮靴。
“娘的……真冷。”杰恩骂道。
他掏出怀表:“那该死的混蛋呢?说了十二点……”
“你果然像平时一样准时……杰恩大副。”
空洞的声音回荡在船上。
“嗯?”
杰恩找寻四周,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人呢?少装神弄鬼……”
“守时是种美德……”那声音仍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好像逼近了些。
仔细听,这说话的声音就如同在水下喘息一般——虚弱,混浊不清,而且似乎还有气泡发出的“咕嘟”声。
杰恩慌了。
“你到底在哪里!”
他没有底气地怒吼着,拔出腰间弯刀,作势用力砍向腐朽的桅杆。
“铿——”
刀豁开了一道口子。
“……什么?!”
一把更加锋利的剔骨刀横在杰恩面前,刃锋上闪烁的刀光令杰恩不寒而栗。
但使杰恩更加恐惧的,是那个缓缓在他身前现出身形的“人”……
不,更像是“鬼影”。
杰恩心里一寒。最近港口好像出了个什么鬼杀手,不会就是这个人吧……可他要找自己干什么?
“好久不见……不,也就一周吧……大副先生。”
“你是谁!我、我可不认识……”
黑影狞笑:“你,看着我沉下去的。”
杰恩顿时明白了什么。
“难道你是?!”
“记起来了啊……看你平时干活拼命,就让你死得痛快……”
“你、你要干什么——啊!!”
黑影不再回答,手中刀刃高高举起,然后砸下——
翌日。
还是血港。
虽然还是清晨,但港口却是一片繁忙而血腥的景象。
一艘艘渔船似犬牙交错般停泊在港口,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海兽们从船上抛下,下方的屠夫们举起利刃,剖开它们的腹部,掏出内脏,再切成肉块,扔进巨大无比的竹筐里运到集市上售卖。
是的,比尔吉沃特人向来以捕猎海兽为生。而这里,正是比尔吉沃特“最负盛名”的屠宰场。
粘稠的血液浸染着整个港口,即使海水不断的冲刷,也无法洗涤这片刺眼的红。血腥永远笼罩着整个港口,有种令人窒息之感,但当地的人们却早已习惯了。
血。
全都是血。
“血港”,多么形象而又富有诗意的名字。
然而,只有真正在这里捕猎过海兽的猎手才知道,这血,不止是海兽的血;而且更多的血,溶进了遥远的深海。
比尔吉沃特的船长们从不关心手下的死活,当那些人与船长签订所谓的“合同”——其实是卖身契后,他们的生命便不再掌控于自己手中了。为了猎取珍贵而又强大的海兽,往往要有船员去死。
派克便是那些船员的其中一位。只不过,他没死。贴在通缉榜上,那张印有“血港鬼影”四个大字的通缉令可以证明。
“竟然五百海妖币了……”
“这么下去估计得超过好运姐。要能弄死他,老子这辈子都他妈不愁吃喝了!”
“开玩笑?这人想杀就杀?这家伙恐怖得很,不然那两百块的杰恩怎么死得那么惨?!”
“啥?杰恩死了?”
“对!刚才我亲眼看见尸体的!在比尔吉沃特警署前!一把十字叉割在杰恩的胸口!血都流干了!”
“没耍我们?”
“耍个鬼!应该就是昨天发生的!”
“好歹是普朗克的手下,怎么会……”
完工的船员们聚在通缉榜前闲聊着。
当然,他们更愿意在酒馆里边喝酒边聊天,可那万恶的船长给的工资实在少得可怜,仅够他们勉强维持生计。
而此时,派克竟就站住不远处的阴暗拐角里。
几道刀痕布在他的前额,双眼中尽是幽冷的白色,如锯齿般的围巾缠着他的口鼻……
极其恐怖。但没有人觉察到他的存在。
当然,就是被发现了,派克也完全不需要担心。人们只知道血港鬼影,但不知道血港鬼影其实是那个“死人”派克;而且,生前认得他的人,已经全部惨死在他的刀下了。
“哗啦”
他掏出一张泛黄的名单。名单上布满了血红的墨水。
“已经……没有人了。”
他喃喃自语道。
派克永远也忘不了他死去的那一天。
……
那天,天空出奇的晴朗。巨大的渔船在港口随波轻轻摇晃着,
沉重的水压压挤着他的内脏,身后是琢珥的血盆大口。
岸上,百余只惊恐的眼睛看着他沉下去。
就这么看着。
割断的绳索无力地蜷缩着,他紧攥绳子,闭上了眼……
派克以前完全对死亡无感。
为了得到更多的报酬,他在死亡线上与一群令人望而生畏的海怪们搏斗,挖出它们的内脏,并捕获它们。
可在死了一次之后,他对死亡终于充满了恐惧。
随后,恐惧化作他复仇的怒火。
他把当时背叛他的人记在名单上,并一一将他们杀死,抛尸……
收起名单,派克转身欲行。
或许明天,“血港鬼影”这个名字应该就不存在了吧。派克想。
不过那个“好运姐”倒是令他有些在意。
她是比尔吉沃特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自从那几位位于通缉榜前列的海盗被杀时起,她的名声便在比尔吉沃特慢慢传开。
到了现在,或许名声比她更大的只有那个人了——
Gangplank.
普朗克。
那个穷凶极恶的海盗。
“我想这个干什么……反正和我没关系了。”
派克摇摇头,他好像还能听到海水在他身体里晃动。
“等等……我要去哪。”
他没有家,生前一个朋友也没有;他似乎也没有任何爱好。杀人不算。
复仇完成后,他活着的动力也就失去了。
派克不禁感觉自己很可笑。活着的时候拼命赚钱,结果丢了命;就算侥幸活了过来,那些钱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算了,去海边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