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之西域人,古之东夷人也。夷有四族,曰白、曰黄、曰棕(红)、曰黑。夷人本燧人氏之血裔。又记,东夷世代相传,燧人氏乃伏羲神帝之子,魔神蚩尤转世。
《九州风物志之域外》
隗无崖这么一说,蚩落行自然是想起来了,岂止是想起来,简直是映象深刻。事实上,当时还曾经倍感嫉妒。因为师尊多年来,广收门徒,却从不曾为谁摆过宴席。可见对归藏晞的器重。但其后几年,也并未见到对归藏晞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也就渐渐把嫉妒的心放下了,甚至如果隗无崖不提,他都要忘记这号人了。即刻应道,“好的。”
“通知他们四人,亥时初于后山黑石台候着。对了,”隗无崖顿了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先去出云峰底,通知归藏晞到我宫中一趟,其余人等,仍至黑石台候着。”
“弟子遵命。”蚩落行并不知道师父为何单单通知归藏晞前来,却也不敢多问。隗无崖待众弟子一向温柔,可那不怒之威的气势,常令人无端的害怕,自然不敢多问多说。
蚩落行拜别师父,急急向宫外走去。出宫的路,弯弯曲曲,重重叠叠。虽然隔个十数步便点了烛火,仍显得殿内静寂阴暗。只因璇玑宫有极大一部份是嵌在山体内的,所以宫内常年阴暗。兼之,此刻又是晚上。
一路上,极其安静。除了几个不苟俨笑的灰衣侍者一闪而逝的身影,整个宫殿,安静沉寂,就似无人居住一样。其实,宠大的璇玑宫,不仅有数百侍者,还有一班阴兵护着。只因训练有素,平日里难见嘈杂之声。这班阴兵共计万余人,分别由十大护法统领。各人领兵一千。部份留守宫内,部份逡巡各山。统领阴兵的十大护法身份之贵重,尤在十二魔使之上,只是十二魔使主要对外。而十大护法,主要对内。分工不同而以。
蚩落行刚走到殿外,组内的几个魔使便迎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丰满高挑的灰袍少女。“师兄,你没被师尊责罚吧?”
这少女是十二魔使中的巳使,延妩。金发碧眼,雪肤红唇,模样长得倒是十分妖娆。但见她披着一袭精美的火焰纹灰袍,腰悬宝剑,虽是一身灰色衣袍。步态之间,倒颇有几分鲜妍明媚之态。只是雪白的面容上,如罩着一层冷霜,眼眸间流光泛冷,使人见而生畏。
延妩出自东夷一族中的白夷。白夷历来出美女,便是当今的妖后祈后,亦出自白夷。只是祈氏一族,在一千多年前的混战中,临阵反戈,投入羌族阵营,并帮助羌人屠杀同族,最终获得新王朝的亲睐,并赐祈姓。东夷一族,有黄夷、白夷、黑夷、红夷之分。本伏羲大帝之子,传说中蚩尤转世的发明火种的燧人氏后裔。东夷世代供奉魔帝蚩尤和火神燧人氏。两千多年前,东夷人南征北战,一统中州,建立了强大兴盛的东唐。千年以后,皇朝没落,内乱频频。被曾经依附于东夷一族的羌人打败,几近灭族,余下的东夷先民逃入魔域。又因为魔域处于极西之地,又被世人称作西域。东夷人,也自此被称作西域人。
“还好。师尊向来疼爱我们,没见责罚。师妹来得正好,你同我一道,先去出云峰底通知归藏晞吧。”蚩落行见了延妩,眼底光彩一亮。只是一瞬之间,这光彩又隐了。快得令人察觉不到。
“归藏晞?”同样的,延妩对这小师弟也没什么映象。
“师父的关门弟子。”他又对跟上来的丑使狐岐英、寅使屠木、卯使夷修分别下达命令,“今晚便要选出辰使,我们十二魔使,缺一不可。明日师尊会在我们十二人中,选中几个护送天机老人的两大高足赶赴天都城。丑使、寅使听令,你二人去传昆吾、昆莫兄弟。卯使,你去传屠铛立,屠师兄。”
丑使狐岐英、寅使屠木,卯使夷修,各各领命而去。蚩落行,才和延妩一起往出云峰而去。俩人一个策刀、一个御剑,缓缓并行。虽是山顶风大,露气寒凉,但素有内功护体,倒也不觉寒意。相反见峰上云雾飘渺,山峦叠嶂,天空一轮圆月如盘。倒令人有天上人间、飘飘欲仙之感。
延妩道,“师兄,明天天机阁的两个师兄,一早就来么?”
“是呀,辰时初。议事厅集合。”
“那岂不是,明日我等一早又要走?”
他们才从玉门回来,这才息了不到一日,又要出行么?不过,若能和师兄一起,便是再累也愿意。延妩本出自西域熊耳国贵族之家,家里早已托人带信,命她回去成亲。据说,男方是国中一个亲王之子。说起来,身份亦是尊贵。但她却有意推托,抗命不回。父母无奈,最终只得把小她几岁的妹妹嫁了过去。这桩事才算完结。不过,由此,家中倒也不催她了,只道她一心修行,无意于人道。怎知她只是舍不得离开蚩落行而以。
蚩落行是渠搜国人,其父乃渠搜国右相,也是权贵之家。其实家世人品和延妩是相配的。偏生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了,尚未有成家的打算。一心一意扑在魔教的宏图大业上,只想着早早建功立业,有生之年,攻下昆仑山,踏入中州大陆,重建以东夷人为主、魔教为尊的东唐皇朝,便此生无憾了。两人朝夕相处,他又何尝不知道延妩的心思。实则,他心里也对延妩有情,只是怕耽搁了对方,只得把这份感情隐藏起来。
蚩落行从延妩的语气间,听出一丝疲累。心想,女孩子么,总要娇柔点。这么想着,便道,“是的。师妹若是感觉辛苦,不去也罢。”
“不呀。若是和你一起,到哪都不累。”她嘴角一撇,娇嗔道。她们白夷女子,于感情一事,一向磊磊落落,全无扭捏之态。
蚩落行微微滞了一下身形,“唉,师妹,你这又何苦?你知道我,这几年必定要为教门出力。师尊说过,此际乃千年交替之际。每一个千年,注定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大事。好不容易,我等东夷人辛苦等待上千年,才盼来羌人内讧。此际再稍稍加火添油,便有可能覆灭虞朝,我等又可重回中陆,重拾先辈一统中州时的荣光。那便是我魔教发扬光大之日。我只怕连累了你,辜负你这番深情。”
“别说了。师兄。我都知道,我会等的。”两人一时无话,未来茫茫,谁又知道结局如何?隔了一会儿,延妩才道,“你说,师父这次叫我们去叫小师弟,怕是不只想让小师弟当辰使,以后只怕有更多的重任交付于他。否则,为何众多师兄,还特别叮嘱叫你去通知他,这面子可给的不小。”
“这,便不知道了。”蚩落行将头一偏,看向峰底。虽然明月当空,但底下仍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什么。其实他心底想法和延妩差不多,不过,身为首领,城府自然要比旁人深一点,不会随意表态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