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无崖又细细将中州各方的情况和角力讲于归藏晞听,归藏晞听了略略了然于心。其实,他虽居于峰底,对时事也并非完全不知。年年中州家里都要派仆人不远万里送来衣物用品等,问及家中及中州情况,仆人多少要讲一些。只是全不如今日,从隗无崖口中听来的全面深入。
“便听师父的,徒儿下山便是。只是,倒从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离去。”话里倒有几分不舍之情。
隗无崖微微一哂,道,“你也不必急着惋惜,今晚跟你角力的还有三个师兄,要胜了他们,才算学有所成,才能下山。输了,你便再呆两年吧。”接着便将辰使赫连脉玉门战死一事告之归藏晞,现下要在他们四人之中,选拔优胜者充任辰使之位。
怪不得蚩落行走前,特意叫自己带刀,原来是还有一场恶战。归藏晞道,“好的,师尊。”这才施施然起了身。
“既然要比试,自然还需利器。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若有一日你下山,会送你一件灵器。”
“记得。”
“走吧,带你去挑选一把趁手的兵器。”说罢飘身下座,带着归藏晞往后山神兵阁而去。
说是神兵阁,其实是在一处山洞内。洞口守卫的两队阴兵,甫一见到隗无崖,也不过问,静静退守两边。这洞甚是深长,幽深莫明。洞内漆黑一片,然而,随着隗无崖前行的脚步,壁道上的长明灯,依次亮起来。
归藏晞紧跟在隗无崖身后,走了约十数米。洞内豁然开朗,烛火光芒大盛,朗照一洞神兵利器。以刀、剑为多,其它则有长弓、铁枪、铁锤等。每一样都散发着内敛的光泽,一看俱是上品灵器。然而,归藏晞的目光没有在这些器械上逗留,双眼凝神直直看向前方一座黑土垒起的高台。高台上,插着一把锈迹斑斑、黯淡无光的大刀。刀身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看上去黑黝黝一片。刀身比之一般的刀俱还要长大,足足有两米多高,非普通刀剑可比。大也没什么,然而,那柄刀的刀气,看似若有若无,稍加感应,却似深渊一般博大,深深地震撼住归藏晞。
那柄刀,难道就是传说中堕落人间的魔刀……,归藏晞正在思虑之时。耳边传来隗无崖的声音,“你仔细看看,这洞里俱是我魔教历代教主、法王、诸大高手等用过的武器。俱是上品利器,即凶且灵。你可以找一把趁手的、有眼缘的带走。”他本待说,他早年前用过的刀也在这里,那刀名逐浪,本传自他的师父上一代的魔教教主夷坚。三十年前,仙魔一战,他以半招之差,败于苍梧子剑下。自此心灰意冷,决意封刀。便将逐浪送回神兵阁了。这番带归藏晞前来,其实心底也有意将此刀传于他的。然而,他注意到归藏晞的眼神,一直看向高台上的大刀。
“你是,看上这一把?”隗无崖讶然。那可不是普通的刀,那是上古传说里,魔神蚩尤用过的刀。“这是我魔教圣物——蚩尤之刀。”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归藏晞一脸神往之色。他记得小时候,看过的一些古籍里记载,上古之时,蚩尤和昊天争神,因为不敌,手中魔刀不慎滑落,掉入人间极西之地。从此,那片土地便被称作魔域,也就是此刻他脚下的这片土地。而那柄神乎其异的魔刀,今日终于得见,然而,怎么是这个样子,黑乎乎的锈迹满身。
“是呀,我族起源于东海之滨,虽然世奉蚩尤,却也只当这些传说太过虚渺不可信。直到一千年前,族人惨败,逃至传说中的魔地,至阴山脚下时,族人拾获此刀。我族大司命经过三天三夜的祭祀和占卜,得出圣谕,此刀便是蚩尤之刀。从此便是我族圣物,镇守这万里魔域。这刀比人都高了,可不趁手。几乎没人打它的主意,也不……敢。”那传说中,能毁天灭地的魔神之刀,谁敢用?
“师尊,我就想要这把。”
“你,那也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但凡神器,俱有灵性。不是区区肉质凡胎就能驱动的。”隗无崖叹了口气,又道,“吾师还在小的时候,听教中长老说过,数百年前,也有一个教主打过这柄魔刀的主意,可惜没有成功。”不仅不成功,后来听说癫狂而死。可见此刀魔性甚重,非普通人能驾御。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归藏晞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是么。”
但见归藏晞伸出右手,运力一抓,便见那刀颤动不已,发出阵阵可怕的颤鸣。
“你,——”,隗无崖骇然,伸出手准备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但见那黝黑的刀身,瞬间光芒暴涨,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高台上飞起,直往归藏晞飞来。那光芒之盛,照得一洞俱亮,就象一千个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一般刺目。随着蚩尤刀的离开,整个山洞开始摇晃动荡起来,不,是整个天与地,包括面前的空气都在沸腾,便象一锅被架在大火上煮沸的粥!
这是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因为太过刺眼,隗无崖捂住眼睛,根本不敢睁开!他不知道的是,这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在洞府之外,万里魔域,这一刻都在天摇地动,大地完完全全地沸腾了,象筛子一样摇晃!然而,这晃动来得快,也去得快,也就发生在一睁眼、一闭眼的瞬间。很多人甚至来不及跑动,甚至连惊怖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出声,一切已经结束了。如果不是家里破碎的瓶瓶罐罐,房前屋后歪歪倒倒的枯树断枝,开裂的地面,提醒着曾经发生的一切。很多人会认为刚才不过是一场幻梦。
三危山,聚云峰,天机阁内,天机老人玄微子和两名明日即将启程前往中州的首座弟子一起,正细细叮嘱二人,凡事谨慎、凡事小心,活学活用,以谋略助祈后一臂之力。然而,一阵强烈的震感袭来,两名弯腰听训的弟子,打了个踉跄,差点跌倒。“师父,地动了。”其中一名弟子,惊道。
天机老人眼目大睁,“这可是,千年未有之事。此时地动,是何预兆?”自东夷一族遁入西域后,虽然这里枯山寒水,灰天黑地,土地贫瘠,非宜居之地。但是,甚少灾害,更没有过大地震动。他趁起身,对两名弟子道,“景秀、离落,你先回去吧。我即刻去司命阁会会大小司命。”
“诺!”两名弟子齐齐退下。
司命阁里。戴着火焰纹金冠,一身白袍的大司命高坐于法座之上,座下,小司命正在讲解火祭之术,忽然大殿晃动,众学徒惊慌起立。大司命淡定的声音却响彻于堂上,“稍安勿躁。”一时堂内俱静,晃动也在刹那间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