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霖一进家门,一改在外面的矜持,显露出一个女孩在家庭中的正常形象。
说实话,刘霖今天除了受了点惊吓和疼痛外,并没有太生气。马行天的那一嗓子,她在碰到头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是有意捉弄。她本来可以马上站起来自己去医务室,但心里又感到很委屈,希望有个人安慰她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跑过来,疼痛中,刘霖还是偷眼看清了他。虽然只是瞬间的图像,却在头脑中拴牢了一个身影:四肢匀称,跑步的姿势很轻盈,乌黑的头发随着奔跑的步幅上下波动着。
他把手插进她的腋窝时,仓促间没把握好位置,左手的巾指稍稍碰到了她的乳房的根部,她的脸不由一热,却从那里传来一阵舒服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暂时忘记了头上的伤疼。她本想挣脱开他的手,可身子却懒懒的不愿动,一任他这么搀扶着。
到了医院,刘霖才从马行天的口中得知那一声吆喝就来白面前的这个青年,怪不得别人都装作看不见,唯独他跑来献殷勤。尽管他一再解释说他是在叫行车工吊活,谁信,叫行车工用得着这样吓人的怪声吗。
刘霖有些气恼,但看到马行天围着自己团团转,又觉得很惬意。长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没有另外的男人对她这么好呢,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个不让她讨厌的小伙子。由于刘霖有一个书记老爸,别人大都对她敬而远之。平时她上班就是看报,送报,喝水,打印文件,和外界接触也不多。别看刘霖长相一般,可心气蛮高,给她介绍的几个对象她都不正眼瞧。厂办秘书边江倒是对她有过那种意思,边江是省师范大学政史系毕业的,是公认的有才华有上进心的青年。不过刘霖总觉得他眼镜后面的目光阴森森的,让人探不出深浅。刘霖认为,年纪轻轻的,不该有这样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反正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睛。刘霖钻牛角尖地自问,假如我爹是一个普通工人,精明如边江者还会上赶着追我吗?
过去,她对马行天的种种轶事有所耳闻,帮忙布置厂级标兵宣传栏时好像也见过他的照片。非但没留下任何印象,更没与实际的人对上号。对于刘霖来讲,她也不会为一个工人去多费心思的。但是今天不同了,不仅见到了他的人,而且一起待了很长时间,还有了一点身体上的接触。按说马行天就是不跑出来救她也不是不可以,那样刘霖便不知道是谁在戏弄她,车问这么多人,硬是不承认,你一点辙也没有。这说明马行天的人品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敢于承担责任。
但刘霖对父亲却不是这么说的。她对父亲说,你还一个劲地谢他,要不是他,我还受不了伤呢。刘宏业一愣,怎么同事?刘霖把经过说了一遍。刘宏业笑了,这你能怨人家吗,也许他真的喊行车吊活呢,嗓门不大,行车工听不见啊,只能隆你胆小。刘霖撒娇道,你怎么倒向着他说话呢爸。
不是向着谁,就是这么回事嘛。接着刘宏业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叮嘱刘霖,对了,你妈同来就别这样说了听到没?你就说人家送你上医院是学雷锋助人为乐,不然,她那个脾气不依不饶地非找人算账不可,这不利于团结。刘霖噗嗤笑出了声,行了俺爸,我不说就是了,你就别糟践人家雷锋了。
其实,刘宏业是相信女儿的话的,但他有别的想法。他得到消息赶往医院的时候,已经知道有个青工陪着女儿,也就放了心。当他看见马行天同女儿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一瞬间觉得这一对年轻人很般配。
女儿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而且在这方面又很挑眼。也的确,如今一些小青年要么心气太浮,要么城府太深。他不是没考虑过边江,可这人心计过大,做事目的性很强,给自己做助手是好样的,但给女儿做丈夫,他着实放心不下。他担心有一天自己从一把手的位置上下来,女儿也会跟着受委屈。在这点上,他和刘霖心有灵犀。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让她称心。
马行天给刘宏业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年轻人和他身边那些唯唯诺诺善于逢迎的办公人员不同。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小伙子稳妥而不呆板,灵活而不油滑,眼睛很专注很有个性,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做事有心劲,对感情也会专一的。
刘书记不愧干过多年政工,练就了一双透过表面看本质的慧眼。他瞬间捕捉的内容要比刘霖的几个小时还要入木三分。
依女儿的脾性,是应该找这样一个稳妥灵活、实诚可靠的人。也许女儿会嫌他地位低,没文化。这不要紧,只要小伙子有能力,有水平,把他提上来,只是自己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