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王诩并未教授二人半分武艺,只对二人传授行军打仗之法。但是每日令二人上下山五次,且每次走的都是那日紫童带二人上来的那条道,那条道上下都难。每日二人都是累的半死不活,还要日日听课,庞涓只道是王诩折磨二人,不肯教授二人功法防身罢了,还要每日爬着那危险的山道。孙伯灵却不以为然,劝他说道:“师父这样做,不过为了我二人能有个强壮的身躯,日后行军打仗,不可谓不艰难,若是带兵打仗,更要辛苦万分,这些小罪都受不住,日后如何能出人头地?”庞涓只是点头应是,心中还是对王诩不传功法的事,还是有些怨气。
“你二人上山来,也有三月有余。日日听我授课,心中可有自己的想法?”王诩低声问道二人,两人四目相对,不知恩师何意,只听王诩又道:“若是下山,你二人要去何处发展?如何发展?”
“禀恩师,弟子以为,今天下大势,万川归流。魏,居中元之处,乃万川归流之所在。弟子若学成下山,想往魏国。魏国今日,有韩、赵二国相乘,三国自晋而封侯,晋之强大,诸侯为首。魏得之国土最大,占尽地利。东有黄河之险可依,韩、赵相依,自可成大势。”庞涓稽首言道,孙伯灵闻言,也道:“师兄看事,确实清明。魏国如日中天,进退自如,隐然有诸侯之霸的气势。不仅魏国,齐、燕、秦、楚皆有逐鹿之心,魏处诸侯之中,行事但要小心,否则即是灭顶之灾,万劫不复。”若说看是清明,庞涓却不如孙伯灵,如今虽说魏国兵强马壮,进可逼天子禅位,退能凭黄河之险固守一方。但是这也是魏国最为致命的地方,诸侯决不允许有人能一家独大,魏国强大,韩、赵二国便联合齐燕共同防御,一但魏国上逼天子,诸侯便可尽起而伐魏,再强大也抵御不住六大诸侯的围攻。
“天子寡德,诸侯并之,诸侯寡德,万民驱之。此乃亘古不变之理。天子失德,不察万民,社稷之累卵,生灵之涂炭,诸侯尽可群起。周天子势微,诸侯势大,今天下大国者屈指可数,小邦亦有数百,武王得天下分封八百诸侯,自平王东迁以降,诸侯各自吞并,弱肉强食。时至今日,有魏、韩、赵三家分晋,齐、燕、秦、楚共七家。百越之地又是连年战事,越吞吴,楚越交兵战事连连。秦国地处西域之地,更西者西戎义渠如狼似虎。齐燕渤海之地,亦是如此。纵观天下,秦防西戎,最是不利;魏处中原,尽得上天厚爱。楚国南面称尊,国土最大,然则治国之道,巫蛊占术,谬天下之大论!如此观来,确实魏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王诩也笑道。“伯灵,你还没说下山后你要去哪国呢。”庞涓笑道,孙伯灵一愣,说道:“这倒未想好,我祖父孙武在吴国谋生,但我是齐国人,此事尚未想好。”庞涓待要在问,王诩摆摆手,让孙伯灵先出去,自己有话与庞涓交谈。
“昔日吴起掌兵,一生战场无败绩。最后却死自己身后的贵族箭下。你自比吴起,但凡日后下山,自可想想吴起,行事莫要意气用事,自顾后路,掌兵定不容他人指手画手!相信自己的能力,我鬼谷纵横门下的弟子没有错误!一但出现错误,只有身死道消,万劫不复。我自收下弟子,一名石道源,乃当年魔教之主,今为剑城之主,乃天下江湖之主;二名林宣,故国越国之后,一剑怒斩三千人,为躲避吴国追杀,闯我白玉京四层,吴国闻其名无不胆战心惊!你既为我弟子,日后定能一展宏图之霸业,为师劝你,求人不如求己。切记切记!”只最后一句,王诩重声说道,从手中将那份《吴起兵法》交于他手。庞涓急急跪地双手接下。“你自比吴起,这兵法你拿去吧。当年晋国三分,我自北城赶到时,已无力回天,只有幸与吴起有一面之缘,他将此兵法交于我,希望我有朝一日,能为他寻个传人,自看你资质不错,拿去罢。”
二人交谈良久,庞涓离去又唤孙伯灵进内,孙伯灵行礼立在一处,王诩久久不言,孙伯灵亦是不问事宜,只在一边伺候,端茶倒水。足有办个时辰,王诩才将手中的笔放下,见他立在一旁,问道:“何时进来的?也不见你出声,真是老了,你进来半天也没有知觉。”“师父言笑了,弟子见师父专心书文,便不好打扰。”孙伯灵行礼道,王诩这才起身,将手中竹简吹干,说道:“当年孙子,将这兵法交给我时,我这茅屋起过一次火,正好将这兵法烧了一半,我凭这记忆也想不出多少,只有这十三篇,你拿去罢。”孙伯灵俯首双手接下,无波无澜。王诩一笑,此子宠辱不惊,可堪大任也。
“也嘱咐你几句,昔日孙子掌兵,止一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庞涓所言不错,为将者,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成大事。但为师还要多加一字:忍。你且记得,忍一时,风平浪静。我鬼谷纵横门下,忍字最要,智字次要。时年我收石道源,三十六门派无不想他死,他足忍了一十二年,才一朝大笑沧澜江上。越国勾践,忍一时一朝吞并吴国,扩地千里。”王诩只一个忍字,足与他谈了半个时辰,孙伯灵如箭击在心,不敢忘却。
“庞涓!”紫童叫道,庞涓自上山以来,这小子对他从来只有直呼名讳。照他说法,他入门在先,是二人的师兄。“小师兄何事?”庞涓笑嘻嘻的答道,紫童瞥了瞥他道:“你可知今日师父叫孙伯灵进去干嘛了吗?”庞涓一想,这小子肯定知道,我套一下他。“能有什么,不过是传授知识兵法。”“那你可就错了!师父说孙伯灵稳重,不似庞涓,沉不住气。以后若有大成就者,也是孙伯灵。你庞涓焦躁狂妄,目中无人,实难成大事。”紫童有模有样的说道,庞涓虽说知道他所言定然不是王诩说的,但他心中仍是不舒服。紫童见他脸色有变,有装模作样道:“你知道今日师父传了什么给孙伯灵吗?”“什么?”庞涓急问道。“《孙子兵法十三篇》!”紫童言此,转身看了看四周又道:“我知道师父传了你《吴起兵法》,但是我知道,吴起最后是不得善终,这兵法不管怎么说,都不及孙武厉害。孙武是晚年隐居写下的兵法,而吴起是急急忙忙写的,都未曾有时间修改,便身死道消。你想一下那个厉害?”紫童一席话,犹如雷霆万钧一般击在庞涓头顶。想不到师父如此偏袒孙伯灵,庞涓心中越想越气,只觉得心神在外,魂不附体。师父将这《孙子兵法十三篇》传给了孙伯灵,自己日后若是与他同一阵营,尚且无碍,若是二人各司其职,各为其主,自己指定不是他的对手。想及此处,庞涓更是胆战心惊,背后冷汗将内衣都湿透了。紫童瞧他心神不宁,知道自己言语过重,只不过是想吓他一吓,小孩子生性玩闹,言语惊人。所谓言者无意,闻者有心。紫童虽说是无意,本也是想逗一下庞涓,但是庞涓心思深重,疑虑又深,故此才会有此想法。
紫童见他魂不守舍,又道:“庞师弟?你若是害怕,不如咱们两个,将他的兵法烧了?”紫童本是想安慰他,却不知此话正中庞涓下环,庞涓如醍醐灌顶,万事明了!“师兄!那你可要帮我!”庞涓伸手拉住紫童,脸色阴险,将紫童吓得不轻。“帮你,帮你。”紫童心虚的说道。转念一想,紫童问道:“我怎么帮你?”庞涓言道:“你去向伯灵借兵书一看,然后去鹰愁涧上观看,一不小心,兵书掉下山崖!”庞涓此时也顾不得昔日情分,紫童看他样子不像说笑,小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快。只是这部兵书是师父自己靠着脑中的记忆去写的,不知浪费师父多少心血,如果真要将兵书丢下山崖,要是日后师父知晓,不知要如何惩罚自己。紫童在心中想到,此事不行,兹事体大,还是跟师父说一下。
紫童在服侍王诩时,拐着弯的跟王诩说道:“师父,今日我看到庞师弟往鹰愁涧的方向去了。”鹰愁涧有条小道,是王诩这多年来上下一石一绳索砌好的,若无这小索道,恐这世间难有几人能上得去。“知道了,你去吧。”王诩闭目养神,并不多作言语,紫童尚要再言,王诩却不再多言。紫童年纪虽小,但也心思缜密,聪慧过人,若不然也不会跟庞涓说出那番话,他在琢磨着王诩说的你去吧,是让自己下去忙其它的,还是去照庞涓说的,找孙伯灵借兵书一观?紫童不信这位师父什么都不知道,修为高的惊人。只是王诩这句你去吧,紫童真不知作何解释。
“紫童,你来。”紫童刚踏出房门,王诩又将他唤了回来。“师父,您唤我何事?”紫童又步入屋内。“你就照庞涓所言,去找孙伯灵借书,他若肯借,你就拿来与我,再去告诉庞涓,书已掉下山崖。若是不肯,你也来告我一声。”王诩吩咐道,紫童急答道,便出门而去,心中对师父更加敬佩,原来什么事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转念一想,那自己挑唆庞涓,恩师他铁定知道了!
紫童没在多想,直径去寻了孙伯灵,见他正在研读兵书,便上前对他言道:“孙师弟!师父传你兵法,可否借与师兄一观?”孙伯灵毫无戒备之心,见师兄有求,便将手中兵书递到紫童手中。紫童见他毫无心机,便对他道:“孙师弟,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如此毫无戒备之心,日后可有的苦是你受了!”孙伯灵听不出他的意外之音,对这小师兄一笑了之,紫童摇了摇头,拿着兵书边走边道:“孙师弟,其实在鹰愁涧上看书,观风闻水,听潮语文,最是容易学习,你可千万别告诉庞师弟是我教你的!”孙伯灵微微一笑,紫童行出他视线,便转身进了王诩内屋,见王诩还在闭目,便不打扰。
“好一个且看今朝之武林,谁家之强盛!这篇檄文谁写的?”王诩睁眼问道,紫童一惊,立直了身子,回话说道:“是石师兄。师父,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您现在才知道吗?”王诩摇了摇头,紫童上前将他扶起,坐于几前,那《孙子兵法》便摆在几上,王诩见兵书,又是摇头:“我这徒弟,真是不让人省心。我既传你兵书,何能借与他人?此物非钱财绵帛,岂可随意。这孩子心性善良,毫无戒备之心。岂不知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先祖之言,一字一字刻于竹简之上。”
“师父,我到觉得庞涓天资聪颖,孙伯灵倒是有些温顺。俗话说慈不掌兵,孙师弟太过于仁慈,日后若是掌兵,恐难堪大任。”紫童言道,王诩用眼一瞥,说道:“你倒是心狠,小小年纪,心机沉重,这孙伯灵你就多照看一些。你只知道慈不掌兵,且不知国定民安之事要行大善,方能稳定国之根基。孙伯灵是个好苗子,差的历练。你自出身就在我身边,我也算照顾你几年,今年也有八岁了吧?”紫童点头回道:“足八岁。”“八岁幼童,还在街角追逐,你却能审时度势,知可为不可为。也算天资聪颖,我想让你日后传我衣钵。”紫童闻言,惊道:“师父,大师兄在剑城做城主,师姐也在剑城辅助师兄,您要交代后事,也要等师兄师姐二人回来啊。”王诩闻言一笑,摸了摸他脑袋,说道:“见你就想到旧时道源,也在我身边服侍一十二年,也就跟你这般年纪。他二人自有福德,传不了我衣钵。倒是你,紫童,天赋异禀,可谓道器。”言罢自顾起身自顾行到那几株离地面而生长的桃树下,紫童也随在身后。“去做事吧,兵书不可扔,你自己想办法罢。”王诩摆摆手言道,紫童便退了下去。
“旧时山河旧时臣,万里河山兮不归;新主江山新臣子,万马平川兮复还。青箫!”王诩轻声唤了一句,只见青箫乘风而来,王诩纵身一跃,立在青箫上,直上北去。北地,又称北城,江湖人称剑城。上、中、下三城风光尽是不同,如今的江湖,与当年不一样了。北地的剑城,稳稳居于武林之首,三十六门派,在这几十年的岁月,不知有多少门派断了传承,多少又起了传承。江湖上也只有蜀山、祁山、唐门、万寿山庄、鬼谷这五大门派名声在外,但是儒家、墨家、法家、道家诸子百家名声在外纷纷崛起,搅动诸侯。天下大势,波澜大起。
“师弟!师弟!”紫童急匆匆跑到孙伯灵屋内,气喘吁吁的将他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才急道:“师弟,兵书,兵书!”孙伯灵闻言,脑中空灵,定是兵书出了问题!“兵书如何?”孙伯灵急问道,紫童才道:“我在鹰愁涧上看书,一个不小心,将兵书失手丢下了山崖!”孙伯灵犹如晴天霹雳,只觉四周万籁俱寂,紫童急给他倒了一杯水,孙伯灵甩开紫童,急冲向鹰愁涧。紫童也随他跑了出去,鹰愁涧之水,顺这清溪只往山下流去,孙伯灵在山下寻了半个时辰,不见竹简,看着溪流,急顺着水流往下寻去。“师弟,没事吧?”紫童小声问道,没了往日的姿态,此时的孙伯灵沉默不语,令人生畏。紫童这才发现他的可怕之处,师父说的,他才是可堪大任之人。
顺着清溪往下,又寻了一个时辰,才找到数片竹简。应该是在掉落的时候,竹简遭到撞击,才会散落,然后顺着清溪往下。已经快到山下了,只找到这几片竹简,而且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孙伯灵一言不发,直径回了山上,紫童随着他爬上爬下,早已经累的不行,完全没了那日在山下接二人的风采,倒是孙伯灵,脚下确实步步生风,皆赖这几个月来每日上下鹰愁涧的功劳。“师弟!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师弟!”紫童已经虚脱在清溪边上,孙伯灵将他背起,往山上行去。紫童好生感激,自己将他兵书遗失,他倒以德报怨,想及此处,紫童更是羞愧,只在心中默默言道:师弟,日后有我在,决计不会让庞涓伤你!
回到山上,孙伯灵拿了砍刀,直径往竹林中去,紫童担心的跟着去。“师弟!你不会受了刺激,要做什么吧?”紫童追了上去问道,孙伯灵说道:“我将恩师送的兵书遗失,自由我找回来,兵书我已经看完,胸中也有七八分记忆,就现在还能记得一些,我要记下来,待师父回山,自行去领罚。”紫童惭愧道:“师弟,错的是我,我不该问你借兵书。”“事已至此,就要想办法弥补,小师兄若想帮我,就帮我研磨。”孙伯灵言道,紫童应声而去。
“你来干什么?”刚走出孙伯灵视线,便看到庞涓,紫童没好气的问道,庞涓问道:“看来师兄计成矣,师弟谢过师兄。”言罢稽首作揖,紫童道了声没空便去书房为孙伯灵研磨。
“前人费劲千辛万苦才写出来的兵书,你不知珍惜,哼!看你如何向师傅交代。”且不知何时起,庞涓早已经将孙伯灵比作对手,处处都要与他作对,而孙伯灵却一直将他视为大哥兄长。真是狼子野心难窥见,生性良善任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