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纱穿着那一袭黑色长裙,浮凸俏丽的身子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林安之虽然确实对这个菱纱没什么兴趣,但美景当前,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菱纱脸色冰冷,眸子中的怒意一闪而过。
“林大人,这么晚过来,有何指教啊?”菱纱冷声问道。
林安之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南莞公主的待客之道?”
“若我拿自己当南莞公主,岂会在这时间让林大人进门?”菱纱冷笑。
林安之笑了笑:“菱纱姑娘,我这来可是和你做生意的。你若是再如此,咱们这生意就算是谈崩了。”
菱纱冷笑:“难道下午时还没谈崩吗?”
林安之眉梢轻扬:“既然如此,告辞。”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不过刚一迈步子,就感到袖子一紧,低头看去,就见菱纱涨红了脸拉着了他。
“林大人何必如此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菱纱咬牙低声道。
林安之笑着坐了下来,翘着腿道:“傍晚出门,现在还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菱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模样,倒是和祝霁月有几分相似,不过少了祝霁月的冷艳,多了几分俏丽。
吩咐侍女准备了一些面饼酒菜,耐着性子看着林安之吃饱喝足了,这才道:“林大人,到底是什么生意?”
“我见过你那位皇帝陛下了。”林安之笑道。
菱纱俏脸一寒:“那不是我的皇帝陛下!”
“稍安勿躁。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林安之笑眯眯地看着她。
“什么?”
“把那小皇帝给卖了。”
……
林安之这边在着手准备着聘礼的事宜,南莞皇宫内却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乌鲁突站在御书房内,手足无措神情不安。
“乌鲁突祭司,你这是从大魏皇城找个人回来侮辱朕吗?”小皇帝冷眼看着乌鲁突,那一对明亮的眸子中寒芒闪烁。
乌鲁突苦笑道:“那林安之是大魏三品怀化大将军,是奉大魏神宗皇帝全权处理此事的官员……”
“所以呢?所以他便能在朕的御书房内放肆无礼?!”小皇帝厉喝道。
“陛下息怒。”乌鲁突沉声道,“这次联姻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林安之说要过来挑选聘礼,微臣以为这是好事。无论如何,总是能把归附一事拖上些日子。”
小皇帝面色依然铁青,不过看上去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拖上一些日子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小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泛起浓烈的杀气。
“陛下。”乌鲁突微微沉吟,低声道,“若是换个旁人,便是拖延一些时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旁的结果。但这位林安之大人,却是有些不同的。”
小皇帝冷笑:“不就是个狂妄无礼之徒,能有什么不同?”
“就我打探的消息,这个林安之是大魏南院十二巡察使之一。陛下或许对大魏南院不太清楚,这是大魏最高的情报机构,由大魏司命负责。其内部人员任用,甚至不用通过吏部,只需司命签字便可。而南院巡察使,更是对各地官员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便是一方手掌重兵的将军,在某种程度上,依然要受其挟制。而且大魏皇帝对这个林安之很是信任,林安之几次三番触怒大魏太子,不光未受责罚,反倒是加官进爵。这次来南莞之前,更是从一个五品巡察使,一跃登天,被封为怀化大将军。”
小皇帝皱了皱眉头:“大魏皇帝怎么的如此胡来?再说了,那怀化大将军不都是赐予各部族藩王的称号,怎么会加封到林安之头上?”
“这便不知了,不过由此可见林安之在大魏,必然是举足亲重的角色。”乌鲁突说道。
小皇帝眉梢一动:“你的意思是……”
“若是能挑起南院和渝州军的矛盾,便有机会解我南莞之危。”乌鲁突轻声道。
小皇帝想了想,便摇了摇头:“大魏皇帝不是傻瓜,我若是他,这时候一定会放下所有内部矛盾,先解决南莞的问题。只要南莞解决妥当了,无论是……是那人还是林安之,要解决都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陛下,李儒阁想的是挟天子令诸侯,以您号令南莞众部。但我们又何尝不是想借他之手挑起大魏内乱呢?”乌鲁突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笑意,“这局已然棋盘已经摆下,至于说谁是棋手谁是棋子,可还在未知之数。”
小皇帝阴沉着脸,眉头紧锁,考虑着乌鲁突的话。
“如何用那林安之?”
“当以笼络为上。”
小皇帝刚想说话,似乎又想到了林安之那放肆的言行。
“笼络?笼络!那个放肆无礼的家伙,要朕如何跟他笼络?!”小皇帝恨恨地说道。
……
从第一天到玉山城,和南莞小皇帝有了那么一次不那么愉快的见面后,南莞小皇帝似乎就忘了林安之这个人。
林安之倒是跟没事人一样,每日里指挥士卒在玉山城里到处奔波,搜寻各种特色物件,倒仿佛是真在挑选聘礼一样。
乌鲁突倒是来了几次,不过林安之也是匆匆见了一面,便又立刻去忙活自己的。这让乌鲁突哭笑不得,不过眼看着各种物件在驿馆里越堆越多,离那十日之期越来越近,乌鲁突便有些坐不住了。
到玉山城已经七天,终于是“天公作美”,给下了一场细雨。往日里一大早便会出门的林安之,被这细雨给困在了驿馆里。
翘着腿坐在廊下,眯缝着眼看着那漫天细雨。这南莞的雨与平州、皇城都有些不同,一旦落下便整个世界都雾蒙蒙的,放眼看去也不知是雾是雨,当真是烟波浩渺。
林安之叹了口气,端起桌上放着的一杯新茶。茶是月华泡的,虽然比翠微手艺差了不少,但总好过自己动手。
眯缝着眼抿了口茶,嘴角便泛起了一抹轻笑:“你说咱们的小皇帝急是不急?”
在那墙边立柱旁,一个娇小的身影便走了出来。
“他为何要急?”菱纱冷声道。
林安之笑道:“他一面想着让我服软,一面又想要我去离间李儒阁和朝廷的关系。此刻十日时限将至,我若是直接走了,他这些打算岂不都是白给了?若是回去后,我再到皇上跟前说上几句坏话,你所这南莞的日子还过不过?若是我把他的身份合盘托出,你说咱家皇帝陛下会怎么想,还会让他如愿以偿的封王?便是真的被封了南莞王,这南莞之地大小二十余部族,知道他身份后,就真能听他使唤?那时候咱家天子只需稍稍挑拨,他这南莞王的位置只怕就坐不稳了,那时候咱家天子只需随便扶持个傀儡,那这南莞便真是大魏的囊中之物了。”
“只要李儒阁支持他,这些都不可能发生。”菱纱淡淡地道。
“所以,他需要我去挑拨李儒阁和朝廷的关系,让李儒阁更倾向于他。”林安之叹了口气,“这话说到这里,我便还是要再问一次,你就真没什么其他的姐姐妹妹了?”
菱纱眉梢微颦,脸上泛起淡淡怒意:“我们不是已经说好?”
林安之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有些难,便想着找个轻松的法子。”
菱纱沉默不语,心说岂止是难,那想法根本就是胆大包天!
……
大魏皇城内,一座巍峨庄重的宅邸坐落在东北角。
在这宅邸最深处是一片枝叶繁茂的花园,其中种植着各种名贵花卉。当中是一片空地,青草铺地,在阳光下露出一片翠色。
空地旁的石凳上,一名布衣少年咬着一根杂草,似笑非笑地蹲在上面。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名面容俊俏的白衣公子,左手挽弓右手搭弦持箭瞄着远处的一个靶子。
手指松开,利箭离弦,带着一丝轻微的破风声,稳稳的命中了靶心。
“好箭法!”那布衣少年笑眯眯地鼓着掌,连嘴边的小草掉落地上,仿佛都没发现。
白衣少年失笑摇头:“这若就算是好箭法,那羿风族的射日箭法又怎么算?我听说阴水湖一战,便是那八品上的夜雨楼主,都对祝霁月手中龙骨弓多有忌惮。”
布衣少年笑眯眯地道:“夜雨楼主无非是一江湖悍匪,他又怎么能跟曹兄你相比?至于那祝霁月,实力虽然不错,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武夫,曹兄若真是与她对上,她难不成还真敢朝您拉弦不成?”
曹兄自然是林安之的老熟人曹云,这位当朝宰相曹正风的独子,在一年前从北越回到京城后便仿佛是隐居了一般。
从林安之初入皇城,到后来荣登怀化大将军的高座,这位堪称太子近臣的曹云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甚至连一年一度的长风诗会都没有露面。以至于林安之甚至有种错觉,这位曹云兄是否真的有出现在他的经历中过?
“太子都几次三番出手了,曹兄可是太子座下智囊,为何就不曾献上一计?”布衣少年笑道,“若是曹兄肯献计,想来那林安之也没那么容易活着离开这吃人的皇城。”
曹云哑然失笑,抬眼望着天边一朵云彩:“哪有这般容易的事。林安之终究不过是被推倒台面上的人物而已,与那两位并无两样。”
“那上面那位到底怎么想?”布衣少年挑了挑眉毛,从地上拾起那根掉落的草根重新咬入嘴中,喃喃道,“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他总是要挑一个出来。”
曹云眉头微颦,思索片刻缓缓道:“兴许是在等。”
“等?”布衣少年皱了皱眉头。
曹云眉梢轻挑,笑道:“闵然兄可听说过养蛊?”
那被成为“闵然兄”的少年一怔,转而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一阵哈哈大笑:“老子在南莞呆了许多年,只见过以虫兽为蛊的,却不曾听说过以自家血肉做蛊虫的。那老家伙,当真是狠心!”
曹正风轻笑摇头,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利箭,再次弯弓上弦:“他要等,那咱们便跟着等好了。他便是不想等了,咱们也不能第一个跳出来。须知这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话音落下,利箭离线而出,偏偏的射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兴许是受了惊吓,一只飞鸟从林中扑腾着翅膀飞出。
便是这一瞬间,那布衣少年眼中一抹精芒闪过,轻轻张嘴,那草根飞射而出,跨过二十余丈的距离,把那飞鸟射落。
对于布衣少年这一手,曹云仿佛是见怪不怪,轻轻抬手,一名仆人立刻上来把长弓接了过去。
“闵然兄若是嫌皇城无聊,不妨去南莞一趟,带我向林大人打个招呼。”
布衣少年眉梢轻扬:“说什么?”
曹云想了想,便露出一抹轻笑:“就问他说……可有兴趣做皇帝?”
布衣少年愣了半晌,终于是哈哈一笑,一个翻身便腾空而起,从那高墙跃出。隐约间,便听从远处传来他的声音。
“曹兄的话,我一定带到!”
曹云望着那布衣少年消失的方向轻笑,旁边那握着长弓的仆人低垂着头,仿佛是全然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布衣少年衔着草根,身形宛若一只乳燕在房檐间穿梭,回了曹云一句后,便是一阵轻笑自语:“当然,要先在我顾闵然手上活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