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慕章静静地悬浮在宇宙深空之中,凝神看向茫茫宇宙中的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方向。
那个古老的文明将宇宙边疆出现奇异屏障的信息传达给了各大一级文明的高层,成功让所有一级文明都对准了它,那块屏障自被发现起,速度就在以一个固定的倍率增长,一直持续到半年以前,屏障的移速超过了超空间理论光速的上限,再也无法观测。如果按照此前那个倍率去计算,速度一直增长下去的话,在一秒钟之前,那块屏障就已经通过了他所站立的位置,并在一个最小时间因子里穿过了整个双旋星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远离而去。
就像此前穿过屏障的所有生物一样,过了屏障以后,他就再也无法看到屏障另一面的景象,也相当于看不到屏障。相对于半年前就失去了屏障踪影的慕章来说,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从此前的描述和观测来看,屏障另一侧很像是一个在被发现前与这一端近乎相似的平行世界,更像是在被发现的那一瞬间才开始分裂出来的一般,可这整个过程就像是两个世界在进行无差别的融合,异常的诡异。
在屏障穿过的瞬间,慕章没有感受到任何不一样的变化,他思忖着此前科研人员关于此方面的分析:“就目前情况来看,慕章总督,我们全宇宙文明原来关于平行世界的猜想可能都要被推翻了,从屏障另一侧的看来,平行世界并不像是一个实体,反而像是每个抉择分裂出来的精神世界。
因为那个古老文明抵达宇宙的边缘时发现了它,扰动了什么我们尚未发现的平衡,精神世界与现实世界才开始重合。由于两个世界的差别近乎不存在,这样的重合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通过准确的时间计算,三年前屏障开始移动的时间、监察者莫名消失的时间、所有机械智能造物同时失去意识的时间以及所有恒星同时进入下一阶段的时间恰好完全同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无论是他,人族,还是其它所有的一级文明,都无法解释。
这方宇宙仿佛在突然之间变得无法理解,诡异万分,现在,就算是身在热闹的人海之中,他都能感受到不可抑制的寒意。
……
双旋星系的另一个角落,江希薇身处在一颗炽烈恒星的表面,星体散发出炙热的能量被她的引力场所包裹,汇聚在了她眼前的一块奇妙的晶片上。
透过那块晶片,她竟然看到了正在远离双旋星系而去的屏障,而从她的视角看去,屏障的另一端,渲映着漫天的火光,比之恒星还要灿烂,就像是宇宙破灭时的烟火,惊艳,心醉,而又令人绝望。
“希薇,我回来了。”
正当江希薇出神地看着屏障离去的方向之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令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思维场的感受:“亚柏,是你吗?”
在她的正前方,一名男子的虚影在缓缓浮现,并快速凝实,很快就真实存在于她的面前,但他的状态并不怎么好,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甚至还在滴着血。
这是极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在当今的人族文明中,就算是进化链刚刚打开第三阶段的幼儿,他们的每一个细胞都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多么严重的伤口都会自动愈合,血液的流通都能控制自如,怎么能够被伤成这样?
江希薇的冷静和自持几乎在一瞬间就崩溃了,她几乎是扑到了亚柏的面前,扶着他,紧张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你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亚柏说着,又咳了两口血,吓得江希薇连忙松开手,打开了一个最高阶治愈系的光罩,罩在了亚柏的身上。
这种治疗光罩在人即使只剩下一滴血、一粒细胞的情况下都能将之复原回来,号称真正的“医死人,肉白骨”,能够避免意识从量子网络中回归到出生点,造价极其昂贵,但在这个拥有量子网络复活的时代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数量极其稀少。可这绚丽而又柔和的光芒环绕着亚柏,无论怎么作用,他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一点缓解的迹象。
“没用的,我这是从‘上界’下来时越界受的伤,这里的治愈类物品对我没有作用。”亚柏虚弱地摆了摆手:“不过在这里,我的伤口不会继续恶化,你先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越界怎么会受伤?‘上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希薇联想到了三年前宇宙间突然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她将这些信息传给了亚柏:“这些都和‘上界’有关吗?”
亚柏点头:“我们遭到了界外文明的袭击,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从我们的界面中击退,但他们此前对我们有着足够的了解,直接击溃了这里的世界控制系统,将你们都困在了这里。”
“界外文明?”江希薇诧异无比:“他们能够穿越大界而行吗?那必然会比我们高出一个层次……大家都还好吗?”
“很奇怪,他们与我们的层次相同,但掌握明显不像是我们这个层次的东西,倒很像是‘上界’之上传来的投影。大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都与我一样负创不浅,大部分人都像你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我们的实力过于削弱,根本无法抗衡他们的下一次攻击,我冒险越界而来的目的,就是要将你们带出这里。”
“现在想要脱离这里,必须将所有人聚齐,打开这里的世界中枢。”亚柏闭上了眼睛:“界外文明游离于界面的缝隙之间,没有固定的生存界,这次被我们击退只是因为我们拿出了所有的底牌才勉强令他们受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准确时间有多少?”江希薇凝神问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言而喻,绝对关系到了种族的生死存亡,让她不得不从安逸的生活中打起万分精神,全力去应对。
“用这里的时间衡量的话,只有一个纪元。以我们在交战中对那个界外文明的了解,他们最快就能在一个纪元时间里恢复过来,发动下一次进攻。‘上界’担不起任何风险,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一个纪元的时间内聚齐所有人离开。”亚柏缓缓说道。
“这不可能,”江希薇皱眉道:“受限于这里的速度,在一个纪元时间里,我们甚至连双旋星系都无法处处探明。就算能够探明,也没有办法证明哪一个人是我们的同类——他们并没有恢复从前的记忆。我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意识突然遭受逆量子的侵蚀,虚弱下去,才意外唤醒了之前的记忆,可我们总不能每找到一个人可能的人,都用逆量子毁掉他们的意识吧?”
亚柏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江希薇的思维场中才接收到他传来的意念:“这不是当圣母的时候,希薇,你我都知道,一旦我们‘上界’被界外文明覆灭,这里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一道不起眼的余波就能够让这里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为了解决掉界外文明的威胁,无论在这里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们必须找到所有人,离开这里。”
似是被他的坚定所感染,沉思了片刻,江希薇终于回应道:“如果必须要有什么不顾这个世界秩序的方法来解决问题的话,我倒知道一个。”
“是什么?”亚柏连忙问道。
“你还记得,这具身体此前的身份吗?”江希薇指着亚柏此时的身体:“它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成事。”
亚柏摇头:“我此前脱离这里,进入‘上界’时就完全置换掉了关于这里的记忆,这段时间里又一直在对抗界外文明,根本没机会去回忆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江希薇微微振动思维场,将一些亚柏此前的记忆传递给了他。
“原来如此,我现在是人族文明的领袖,只需要我将所有的人族都召集回双旋星系,找一个借口集中起来慢慢排查,一个纪元的时间,足够了。”亚柏点头道。
“但这样的后果必然会十分严重,而且如果我们不作出合理解释的话,很难令让所有人都乖乖听话。”江希薇凝重地说:“遗族也有可能乘此机会发动进攻,一旦内星系也被攻破,我们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让我好好想一想……”一段时间后,亚柏轻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们先就此分开一段时日,我需要先熟悉一下这个世界,还有我‘领袖’的功能,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如果你有找到什么更好办法的话,可以直接到云垒找我。”
“好,我在中庭枢纽旁的沉降星系,这段时间我会先想办法拖延遗族的进攻节奏,为大家争取时间。”江希薇说着,骤然转头,看向沉降星系的方向:“我这里还有一些急事要处理,不能陪你慢慢熟悉了,你好好保重。”
“保重。”亚柏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星空中,这才启程向着云垒而去,只留下一阵思维场的振动,在原地缓缓扩散:“这样缓慢的速度,真的是很不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