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丹寺早先没这么好,只有几间旧僧舍。强丹巴自个儿在这儿修行。
他每诵大悲咒,燕子卓拉就飞来,他们那个时候认识的。一天,强丹巴病了,躺了几天几夜。他要睡,枕边的燕子啄他眼皮,怕他死了,不让睡。后来,强丹巴把僧衣剪下一小条,写上字,对燕子说:“卓拉,你可怜我,就把这个红布条送到莲花寺住持僧格那里。”燕子衔着布条飞走了。不久,莲花寺的僧格骑马来到,吃了僧格的药,强丹巴病好了。
燕子,挺着白色的胸脯,在雨前凝滞的空气中滑翔,离地面越来越低。艳阳天,它们不知在哪里。
燕子,骄傲又轻盈,恰是少女的特征。在乌兰乌德(布里亚特共和国首都),我见到一只通灵的燕子。虽然有人说燕子全都通灵,但这只燕子有故事。
甘丹寺在乌兰乌德郊区,寺旁密生黄皮的樟子松,夕阳从树缝射入,它们披挂黄金的流苏,倚靠黄绿两色的庙宇琉璃瓦,真是脱俗。
“如果你秋天到这里来,”住持强丹巴说,“树林像包上了金箔。再往后,白雪盖在上面更好看。”
第二次进庙是录一首梵呗。布里亚特蒙古语的喇嘛唱诵,述说人行善得到的从第一到第八十一种好处,生动甚至风趣;多声部,石磬伴奏,和声跟樟子松的香气好像有神秘联系。
大殿上,高大的佛菩萨像从西藏和印度运来,无数铜碗燃亮酥油灯。
强丹巴看一眼手表,“一会儿诵大悲咒,燕子就来了”。
“燕子听经?”
“对。”强丹巴说,“这个燕子不是每天来,初一、十五肯定来,有时住在殿里。村民把家里的酥油灯送进庙里,燕子给他们点灯。”
“点灯?”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这是灯,灯芯在这儿,对吧?村里人把灯放在佛前,喇嘛用火柴把它点着,对吧?”
“对。”
“这时候燕子从梁上飞下来,喙在这个灯的火上啄一下,放在那灯上,火上有油。特别快,不快就烧着燕子了。酥油灯就点着了,可好了。”
身披绛红大氅的喇嘛陆陆续续进殿,落座。
他说:“燕子该来了。我给它起名叫‘卓拉’,意思是佛灯开的花。你听过大悲咒吗?知道词吗?”
“听过。”我扭捏一下,“记不住词。”
“噢,没关系。其中有一句词燕子随诵,一会儿你听。”
螺号声起,强丹巴领诵,众喇嘛齐诵大悲咒。沉浑的低音伴随高低错落的梵语经文,声音吐露无畏纯真。每次听闻,我悉有泪涌。经诵到第二句的时候,一只燕子悄然飞落在梁上,俯首。我想起燕子随诵一事,看,燕子中间好像张一下嘴,我分不清是哪句。燕子在第二遍和第三遍诵经中都张一下嘴。
结束,强丹巴问:“听到燕子念经了吧?”
我老实说:“没听到,它好像张一下嘴。”
“对的。大悲咒开始:南无,哈辣达奈,多辣亚耶,南无,窝力耶,婆卢揭帝,索波辣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安。”
强丹巴停下来,认真地说:“这是第十二句,安。这时候,燕子张嘴叫:安。”
“它懂经文?”
“懂。能说的就这一句。这个燕子还救过我的命呢。”强丹巴说。
甘丹寺早先没这么好,只有几间旧僧舍。强丹巴自个儿在这儿修行。
他每诵大悲咒,燕子卓拉就飞来,他们那个时候认识的。一天,强丹巴病了,躺了几天几夜。他要睡,枕边的燕子啄他眼皮,怕他死了,不让睡。后来,强丹巴把僧衣剪下一小条,写上字,对燕子说:“卓拉,你可怜我,就把这个红布条送到莲花寺住持僧格那里。”燕子衔着布条飞走了。不久,莲花寺的僧格骑马来到,吃了僧格的药,强丹巴病好了。
强丹巴说:“动物啊、草木啊,都有灵。你用好念头对它,它就对你好,这是常识。”
他说这是“常识”,我却惊讶。我们说话的时候,燕子卓拉在梁上一直露着小脑袋听。强丹巴看它,说:“我诵大悲咒,你注意听第十二句。”“南无,哈辣达奈……安。”
燕子张嘴出声,像“啊”。真乃如此。诵毕,我问大悲咒经文是什么含义?
“除去一句,都是菩萨的名字啊。”
燕子点头,飞出殿外。
感悟心语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我们在享受这美好生活时均应心存敬畏。的小电壶为两相。我想起,阿巴干广场有干活儿的中国人,找他们去。
见着一个中国人,一说就明白,两相转三相的电源插头。他说送给你了,到工棚取。
他姓李,吉林扶余人,在中国人承包的广场工程铺石板。老李说,一起干活儿的俄国人体格好,可是懒,干一点活儿歇没完。老李干活儿身上舒服,歇着筋疼,说着到了工棚。
帐篷工棚住着几十号中国人,地下摆炉子、马勺和塑料豆油桶,一只半大狗从铺下蹿出来,朝我吠。
“福贵。喊什么玩意儿!中国人。”
狗接着吠。老李让我跟它说中国话,狠点儿,要不它叫起来没完。
我本来就怕狗,大喝“闭嘴,滚一边儿去!”
狗收声,变得唯唯诺诺,用讨好的目光端视我。
“它叫福贵?”
“对。它是张福田从国内偷着带来的狗,我们坐汽车来的。刚来时它小,塞一个地方就入境了。张福田提前回国,把它留这儿了。”
老李把插头给我,“这个狗可不一般,比我还爱国呢。人要说俄语,它满地乱转,表示闹心,一听中国话就老实。邪门儿不?”
老李打开电视,俄国主持人说话。这只狗——福贵低头咬自己尾巴、咬雨鞋,呜呜哀鸣。电视一关,好了。
“它喜欢二人转。”老李从破碟片里找一张,放进DVD,画面上,描红抹绿的二人转男女演员打情骂俏,福贵看得目不转睛。
“福贵鼓掌。”
它立身抖前爪,意谓鼓掌。
老李说:“它太爱国,爱家乡人。我给你演练一下。我说人名它立刻模仿”。
“赵本山!”
福贵慢步走,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如赵本山表演收电费的。
“高秀敏!”
狗乱颤头。
“表示高秀敏能说”。
“潘长江!”
福贵缩头。
“表示个矮”。
“这些人它都认识,粉丝狗。老李在铺下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露出铜质奖章。”这是福贵的奖章,阿巴干市政厅颁发。前年我们住一个破楼里,半夜起火。人撤出来之后,一个俄罗斯妇女说孩子还在屋里,才两个月。楼快烧塌了,警察不让进。张福田让福贵进去救小孩儿。福贵钻进火里,用牙咬小孩儿脖领子,拖着出来了。
“福贵!”老李把奖章戴它脖子上,“立正。”
福贵立身,胸前当啷奖章,眼神无所适从。
老李接着说:“你知道它为什么讨好你不?眼睛老盯着你,有话可惜说不出来。它想让你带它回国,不在这儿待了。这个狗对三个词最机灵,中国、扶余、二人转。有一回,半夜有人说梦话‘二人转’,它扑棱醒了,以为放二人转,汪汪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