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跟昨天一个时候,许铭哲再次回到了这个落败不堪的老教堂。
正门上面玫瑰窗的圆形孔洞依旧是进出教堂的唯一途径,昨天跟莱昂一起来的时候和还没觉得什么,但经历过这一天一夜,今天一看却显得有些突兀。
这种仿制中世纪教堂风格的玫瑰窗都是很大的,其中各种条条框框既构成图案起到装饰作用,又对玻璃有一定的支撑作用。而破开的圆形玻璃只是这花形窗户花心的位置,这一度让许铭哲认为这只是个单独的窗户,但现在一看,这更像是有人故意把那里破开的。
“林雨航还说过DREAD,也就是之前的徐浩曾多次来过这,徐浩封死的教堂绝对不会留下这种明显的漏洞。那就只能说明这是趁徐浩离开后才打破的,而具体时间,只可能是徐浩被杀前后不久......”许铭哲推测着。
“真应该问问林雨航是怎么进去的......”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如果是林雨航还好说,但要是其他人,那就说明当晚在场的很可能不只是他们这三方人马,还有个隐藏在暗处的家伙,并且还怀着很是耐人寻味的目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无论信的事还是两个恶魔的事,目前能找到线索的就只有教堂下面的地下室。
许铭哲很熟练地爬上窗户,翻进教堂,借着昏暗的光线走进了那个狭窄的告解室,地板上的被火烧开的洞几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黑乎乎一片像通往地狱的入口。他这次没有借助那个已经锈蚀的梯子,直接翻身跳了进去,落地一个翻滚卸去身上的力道。
下面的味道依旧有些呛鼻,但比之昨天已经算得上好了很多了。轻车熟路的摸到电灯的开关,闪烁不定的光线像是对许铭哲的无声欢迎。地上的潮虫被许铭哲的落地声和突然亮起的灯光惊得四处乱爬,这的一切,除了被林雨航搬到走廊上的几摞资料基本也没什么变化。
许铭哲快速浏览着地上的几摞资料,但却收获甚少,虽然的确有自己父亲的字迹,但里面大部分信息都更像是某些日常记录,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说的是恐惧的特点和部分能力,而且还都是许铭哲已经知道的,而关于复仇的内容就更少了。所以林雨航能根据这些资料做出那么荒唐的推断也算是“逻辑鬼才”了。
他又把查找的重点转移到剩余的还在房间里的资料记录上,但却发现那些东西更加没用,都是些教会的开支报告,活动记录甚至是人员名单,偶尔还夹杂着几本宗教书籍。这让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却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继续在这如海的资料堆里不停地翻阅。
许铭哲的死人眼睛本身就不适合长时间查阅东西,再加上这忽明忽暗的光线和已经疲惫不开的身体,很快就已经看不清记录上的字迹了,想想也能猜到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资料里也不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许铭哲烦躁的心情无法释放,只能恨恨地锤了一下房间的墙壁。
墙皮混合着混凝土的渣滓掉了一地,即使是在北方,这种阴暗的地下室也很是潮湿。在水汽的侵蚀下这些墙面早就已经脆弱不堪了。
拳头上湿嗒嗒的触感让许铭哲不禁眉头一皱。
这种的环境下这些东西保存的也太好了些了,甚至连墨水都没有褪色或者扩散的迹象......
这明明就是被人不久前刚刚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而且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存放的地方许铭哲似乎还去过几次。
“我早该想到的,这种地方怎么会放这些东西......”许铭哲念叨了一句,也不再浪费时间,顺着梯子回到了地面。
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外面的天色却已经早就暗下来了,漆黑无人的教堂里显得静谧且恐怖,就连许铭哲也感到了一丝阴森。他左手一打响指,教堂大厅周围凡是还有蜡烛的灯台都燃起了一屡橘黄色的火苗,火光不是那么明亮但却带着些温暖。
许铭哲虽然对这教堂的结构历历在目,但多少也还有些印象,抛去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玻璃和吊顶浮雕,教堂的结构大概分为四个部分,目前所处的大厅是教堂的中厅,两侧是侧厅,中厅后面是后堂,当初许铭哲还见过李云妍在那里参加过唱诗班的活动,在之后还有一间不算太大的内室,里面常年存放着一些书籍和资料......
当年也算得上是门庭若市灯火通明的教堂如今却落魄成如今的光景,许铭哲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分外寂寥。随着他的走动,橘黄色的火苗也顺着灯台一路点亮,经过后堂,直接照亮了整个内室。
一张书桌,一把藤椅,和一排排不知道已经陈列多久的积满了灰的书架。布置很简单,这也让许铭哲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前面的几排书架基本被塞得很满,但越是往后,书架上的东西就越少,到后面几排几乎都已经空了,但书架上的积灰偏偏又很少,有的地方还能看到浅浅的轮廓印。
地下室的书籍资料大概就是出自这里。
然而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不仅如此,许铭哲心里还一直存在别的疑问。
搬书的家伙为什么偏偏还要加进去些没用的研究资料,只是为了让这一切看的更真实一些吗?而且昨天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显然那些资料明明就是按许铭哲的寻找习惯刻意地放在那的,那么这个这么了解他的人到底是谁?
......
许铭哲坐在藤椅上,那个主教以及林雨航的话不断在心中中一遍遍的重复,所有的可能都在脑海中演绎着,他不断地否定最有可能的猜测,但所有的矛头却又直指那个他最不想去怀疑的人。
谁也不想让自己的至亲成为一名阴谋家,成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许铭哲生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他静静地瘫在藤椅上,无力地仰望着满是蜘蛛网的白色吊顶。
“我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渐渐的,他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败给了肉体和心灵上共同带来的疲惫感。
“你的坚定不堪一击......”
睡梦中,若有若无的声音就像来自灵魂的拷问,直击许铭哲内心最深处。
“你的犹豫让你痛失一切......”
“你的懦弱,你的逃避,你一遍遍重复着自己错误......”
那莫名的声音不断剖析着许铭哲埋藏最深的秘密,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比许铭哲自己还要了解他自己。
“你是谁?”
慌张,不安或者是被说破一切的愤怒让许铭哲醒了过来,他从藤椅上坐起,环顾着四周。
他想起来了,徐浩曾经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
“你的冷静只是掩饰,你的复仇不值一提......”
飘渺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来自四面八方,隐约中许铭哲似乎听到了木板断裂的声音。他顺着声音直接跑进了后堂,发现曾经唱诗班拿来垫脚的木台子上有块木板已经断开了。
“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跳梁小丑,给我出来......”灯台上所剩不多的蜡烛也在许铭哲的怒吼声中就像透支生命般尽最大努力闪烁着光芒。整个教堂的温度都在不断地上升。
但这更像是被困在囚笼中的狮子,没有任何威胁,只能无助的嘶吼着,显得悲哀而又可怜。
“于无尽的深渊仰望着诸天神明,于魔法的炽焰俯瞰茫茫苍生。”
橘黄色的火焰不断地在这浅浅的吟诵中摇曳着,明明已经燃尽了蜡烛的灯台上却也升起了天蓝色的火焰,空气中有一种直逼灵魂的阴寒悄悄酝酿。
剩下灯台上本就不多的蜡烛很快就在那种疯狂的燃烧下燃尽了,橘黄色的火焰又成了火苗,顽强地对抗着不断燃起的蓝火。
被火光映的发蓝的内室中,一道人影披着宽大的牧师袍子,悠哉地躺在藤椅上,慵懒地看着左手拿着的书,嘴上念着这类似开场白的话。
“星辰暗淡无光,罪业无所遁形。”
许铭哲有点儿后悔没把那把刀戴在身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金币,气势却也在节节攀升。
身上的衣物几乎是瞬间化为灰烬,许铭哲全身上下逐渐被橘黄色的火焰包裹,有种隐隐要和蓝色火光分庭抗礼的感觉,一对由火焰凝成的羽翼猛然展开,如同坠地的烈阳,又宛若划过天际的流星,许铭哲在炽焰的加持下直接向人影发起了冲锋。
他不确定对手的实力,但却由内心深处生出了浓浓的畏惧,这是他最强的一击,完全不计较后果的那种。
两种颜色的火焰交相辉映谁也不落下风。许铭哲化身为橘色的流星,所经之路一切都化为飞灰,整个也后堂瞬间化作一片火焰之海,沉寂许久的教堂此刻已宛若火焰地狱。
书桌,书架以及藤椅,内室的一切也都灰飞烟灭,面对这样的攻势和温度,那个人也只是若无其事站起了身,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这看似毁天灭地的一击。
“你不配使用这股力量。”
熟悉的声音中只有无尽的冷漠。
只差一步,但却如同天坠,许铭哲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自己攻击,看着面前的人,苍白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悲哀。
对方已经料定许铭哲会停下来,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讽刺。
“你的情感就是你失去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伸出右手在许铭哲额头轻轻一点,萦绕在许铭哲周身的火焰全部缩回到许铭哲体内。
“结束了,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跳梁小丑。”
冷冷的声音像是对许铭哲做出了最后的审判,那道人影也消失不见,一本算不上多厚的黑皮书落到了许铭哲的脚边。
“火焰的王座上我们渴求着战争,阴暗的囚笼中我们期盼着自由......”
许铭哲就那么静静的矗立在火光之中,那环绕在周围的空洞的声音就如同恶魔降世的宣言,久久回荡在教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