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经常会有这样的体会:当你面对一个强敌的时候腿肚子会哆嗦,恨不得马上解围,什么卑躬屈膝、赔礼赔钱,都是无所谓的事。但当他远离你之后,你就会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现在英国舰队又远在万里之外了。道光此时还是以地球村村长自居,怎能咽下这口气呢?战争是出气的最好手段,打!
处理了软骨头大坏蛋琦善,大清的南大门广东不能无人把守,派谁去呢?草根英雄兼业务骨干林则徐干不了,干部专业户兼“红”二代琦善干砸了,下一步派谁去呢?这是保卫大清江山,还得派大清宗室去,道光反复琢磨了几天,把目光投向了奕山。
奕山是康熙十四子的胤禵的四世孙,大概是对自己的太爷爷被推下圣坛而影响了自己的命运有种遗憾,年少时的他没有像一般的皇族成员那样过优哉游哉的太子党日子,而是主动上山下乡,锻炼自己。到1840年,他已经在西北荒漠待了15年,负责了将近3万亩山地的殖边工作。
据道光的暗中观察,这15年里奕山的工作还可以用“勤勤恳恳”形容,那么他就有建功立业的渴望;常年在西北,虽然也爬上了军事统帅的位子,也是很苦的,不属于温室里的花朵,调到广东前线还是能吃的了这个苦。所以,奕山是很合适的人选。1840年1月30日,道光封奕山为“靖逆将军”,也就是担任自卫反击战前敌司令员。道光从各地调兵一万七千多人,紧急驰援广东。
另外道光考虑到集体决策的重要性、满汉并肩作战、奕山的能力、防止奕山临阵倒戈(毕竟把他扔到大西北十多年,那时的犯人也是去那里流放)等等,又给奕山配了两名副帅:湖南提督杨芳和兵部尚书隆文任参赞大臣。
2月23日,英军进攻虎门炮台,虽然大清部队英勇抵抗,但不敌英军,虎门炮台最终失陷。2月26日,英军又出动海陆军,攻破虎门横档一线各炮台和大虎山炮台,溯珠江直逼广州。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力战殉国。
杨芳因为距离广州近,3月5日就到了广州。杨芳同志本来1835年就退休了,那时的退休没有硬性的年龄限制,大臣干到一定年龄,向皇帝提出“乞阖骨”,经皇帝批准回家就行了。杨芳后来感觉到当官也不容易,今天学习,明天检查,后天考核,压力太大,就在1835年提出退休并被批准了。但是回到家后才发现“还是当官好”,因此后来湖南闹匪患,咸丰又启用杨芳为提督他真的是“欣然前往”。现在荣升为广州前线参赞大臣(副帅)那种干劲不是一般的高涨。
上任后先拜访老同志,况且杨芳任湖南提督时林则徐是湖广总督,林则徐是杨芳地地道道的“老领导”,所以杨芳一到广州就拜访了林则徐(此时林则徐以四品衔居广州)。林则徐首先给杨芳上了政治课,指出国难当头,驱逐夷人匹夫有责,作为大清的一名高级领导干部应,无论夷人怎么造谣、国际风云如何变幻,都该坚决捍卫大清核心,巩固大清政权,随时做好为大清捐躯的准备。然后分析了大清军队战败的主要原因是炮打的不准而夷人炮太准,大清人民(准确的说是广州人民)不支持皇家军队甚至有大量汉奸。林则徐没有分析敌我装备悬殊,或许他也不完全知道敌方的装备有多么先进,或许他在考虑他在任时花了大量的军费购置国外大炮,不能说大清的军队装备太差,总之他是没说。另外,作为一名铁杆忠君分子,林则徐自费招募了500名水勇,给广州保卫战入个股。
急于建功的杨芳回去后就仔细研究夷炮为何打的这么准。他凭多年的经验认为夷人在船上,脚底不稳,应该打不准;我方在岸上,脚底特稳,应该打得准,但是事实恰恰相反,这是为何呢?对于没有学过数理化的他确实是一道难题,尽管绞尽脑汁,也没绞出什么答案来,于是他就进行猜想,暂且叫“杨芳猜想”吧。猜想了一圈,最后有答案了:夷人必有邪术。得出这个答案杨芳顿觉轻松,美酒美女庆祝了一夜,并把“杨芳猜想”的成果向道光报喜。
既然找到了夷人的七寸,那就好办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芳派人找到附近的道士界的大腕问询应对之策。最后道士给出的答案是用女人的马桶对着夷炮,夷炮必定打偏。
女人的马桶,这个破敌之器应该说易于就地取材,如果是今天我们的人民军队一说需要这东西,老百姓肯定会踊跃支前。但鸦片战争,无论是皇帝还是臣民都觉得这是爱新觉罗家族和英国人的战争,与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既然没关系我的马桶凭什么给你们用?马桶虽然臭点,但是落入臭名昭著的爱新觉罗家族手里岂不是更臭了?我才不给你用呢!杨芳也知道这个道理,就宣布实施“战时皇家主义政策”。普天之下的人、物、钱莫非皇帝的,平时是皇帝宅心仁厚,把他的东西借给你们用,现在战争了,皇帝要拿回他需要的东西了,现在需要的是马桶。
于是杨芳部署士兵搬运马桶(那就不叫抢了)。士兵在搬运马桶时也不忘顺手牵羊,老百姓就进行了风风火火的保卫马桶、保卫财产运动。战争还没开始,军民先上演了一场龙虎斗,虽然这只是“人民内部矛盾”,但足可以把军队从人民中分割出去了,接下来的战斗会是咋样呢?
3月12日的乌涌之战打响。战斗开始,清军一改畏敌如虎的常态,个个手擎马桶对着敌炮,带着饥餐琥掳肉的迫切和胸配大红花的渴望,巍然屹立在敌炮前。但一阵炮声后,清军将士血肉横飞、叫苦连天为杨芳的无知埋单。“杨家将”遗臭千里。
但官场老手杨芳的战报是:砍死夷兵多于官兵,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那这就是胜利,伟大的胜利。道光对这个胜利也没有什么怀疑,有曾经平叛张格尔的虎将杨芳指挥,有我战无不胜的八旗军作战,战胜那不是必然的吗?道光指示他宜将胜勇追穷寇。杨芳说“怕不能全歼,等奕山、隆文到了后三军聚而歼之”。道光一想也对,军功章里要有我们满人的一半,你杨芳这是军事上的聪明人,政治上的明白人。
其实这之前3月6日,杨芳刚到广州的第二天,英军就攻占了猎德、二沙尾炮台。杨芳同志就上奏:把夷兵挡在了二沙尾炮台,不提炮台失守的事。道光就表扬过他。
乌涌之战的“捷报”把道光高兴坏了,说自己“日夜引领东南,棋盘捷音之至”;夸杨芳“畅晓军务,先声夺人,客兵不满三千,危城力保无虞,莫非朕之参赞大臣果永候杨芳,其孰能之?”
精心准备的战事打臭了,刻意吹的牛逼吹红了。杨芳裹在荣誉里找到窍门了,好好练练撒谎功夫就行了,因此他的邪术也不钻研了,白天开始淘宝购物,夜间开始歌舞升平,名曰“文化润军,知己知彼”。
3月16日对于杨芳来说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正想再编一篇捷报让道光笑口常开呢,义律派来“复仇女神”号船和两只舢板插着白旗到凤凰岗送照会。博学多才的杨将军以为义律打起白旗服了(其实白旗是休战的意思),但是他发扬“痛打落水狗”精神,毫不犹豫地将两只舢板击沉、“复仇女神”号桅杆打断。这在杨芳看来是地地道道的大胜仗,再加上写手的修饰,八百里加急捷报送往北京。咱真担心杨芳这“欢乐集结号”会让道光乐得喘不过气来。
先不用担心道光,还是继续看广州吧。义律恼了,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不是你们中国人教我的吗?如今你们这么不按套路来?集结重兵再犯凤凰岗,以零伤亡代价一鼓作气拿下了清方6座炮台,击毁清方120门大炮,打死大清官兵200余人。杨将军蔫了。
这个战报怎么写呢?再这样忽悠下去就怕夷人二进北京了。正犯愁呢,满脑子通商的义律给他解了围。他通过十三行的伍浩官来谈判,你还打吗?既然打不过英国人,咱就通商。
杨芳知道通商是道光不能触摸的高压线,但是不答应义律的条件那就只能继续挨打,没有办法,他就来请示林则徐。
林则徐是吃一堑长一智,他一想如果不答应义律的条件,又把夷人逼到北京去了,道光也恼了大花脸了;通商虽然也是道光不能接受的,但是可以把夷人缠在广州,不至于触碰底线,于是建议杨芳答应。这个建议其实就是决定,于是中英人民又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通商了。林则徐也把自费雇佣的500水勇解散了。
当道光得知前线通商后有点火了,说:我实在不明白杨芳同志,既然每战必胜,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把夷人打出去呢?我的高官厚禄还在等着你呢。况且奕山和17000人也马上就到了。
可怜的道光同志,你到底是难得糊涂还是难得清醒呢?
57天后奕山终于到了广州。本来他想在路上磨蹭磨蹭,等杨芳把敌人打败,他回京听封就行了。但是可怜的杨芳败在马桶里了。奕山只能挑起这个重担子了。
奕山虽然是一个兵,但不是来自老百姓,是来自皇族,和老百姓是针锋相对的。他认为“粤民皆汉奸,粤民皆贼党”,“防民甚于防寇”。奕山虽然是皇族,又是一个被皇权遗忘的王子,他又想建功立业迅速回到权力中央。所以一到广州就向老百姓开炮了。
奕山先解散乡勇,然后对老百姓实行“囚笼”政策,不准出家门,防止给英国鬼子通风报信、搞后勤保障,对于违反规定的老百姓是拘你没商量。他甚至希望通过这些不合乎情理的规定把老百姓逼出广州,彻底打掉夷人的后勤供应。这样一来,奕山就有两个敌人:广州人民和英军。这位奕山同志一来就定错位了,也就注定了他在走向失败。
前面说了,奕山有强烈的建功立业渴望,他来到广州之前就请教过林则徐,到了广州之后也想打个大胜仗。他仔细研究了一番,看着敌方的一艘艘巨舰,想起了诸葛亮的火烧赤壁,而且还要略胜诸葛亮一筹,要偷袭。为了保证偷袭,那要高度保密,奕山同志这个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好,战争开始前杨芳、隆文及其他大清将士都不知道,只有杨芳身边的几个亲信知道。但情报系统已经比较完善的英军却早就知道了。
5月21日,奕山突然下令夜间火船偷袭敌舰。这不是对敌人偷袭了,反倒是偷袭自己的部队。清军突然接到命令,为了准备晚上的作战手忙脚乱,到了夜间没有准备好,但是一是一二是二,说偷袭就偷袭,清军在慌乱中“偷袭”早有准备的英军。
5月21日晚奕山令水陆军1700余人,于黑夜分乘快船出动,挈火箭、喷筒,夜袭英船,掷火焚烧。英军有计划的撤退。5月22日早晨英军2400人反攻,清军是“我匆匆地来就如我匆匆地走”,只留下一片狼藉。奕山精心策划的火烧义律就这样失败了。
5月24日,英军对广州发起进攻,一路占据城西南的商馆,一路由城西北登岸,包抄城北高地,攻占城东北各炮台,并炮击广州城。广州附近要地全失,18000多清军尽退城内。由于各地增援军队缺乏统一指挥,秩序大乱,为了抢东西打起来了。
在此形势下,奕山等竖起白旗求和,接受英方条件,签订《广州和约》。
但是英军还是赖在广州不走,又勒索了广州商家600万元(清朝货币分为银子、银元、铜板、铜钱,银子的单位为两,银元的单位为元,铜板、铜钱的单位为“文”、“厘”)的“赎城费”后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