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金銮殿上,参加朝会的官员一上朝就感到气氛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站在首位的恭亲王兼军机领班大臣奕的脸色十分的难看。同时,恭王一党:武英殿大学士宝鋆、吏部尚书李鸿藻、兵部尚书景廉、工部尚书翁同龢等人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如果不是慈禧太后高坐在金銮殿上,并且被垂帘给遮住了,这些京官还真想抬头看看慈禧太后的脸色是否和恭亲王一样难看。
感受着大殿上那压抑的快要让人窒息的气氛,京官们知道有大事发生了。而且这还件是大坏事。这时候参加朝会的京官们心里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句话“为什么我今天不犯病呢?那样就可以告假了,躲过这次朝会了。”
慈禧太后透过垂帘看着下面低着头脸色十分难看的看着恭亲王奕欣及其党羽,嘴角划过一丝冷笑。“这些军报你们都看过了吧?”安静的能听到掉在地上一根针的金銮殿响起了慈禧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
“很厉害啊!经营了十几年的红河三角洲,四个多月才丢失。要钱我给你们钱,要枪给我你们枪,要官我给你们官,要人我给你们人!你们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地盘!现在我大清在红河三角洲、在北坼甚至在越南还有立足之地吗?祖宗的基业大家都有份,保卫祖宗留下的基业大家也都有责!”缓了一缓,稍微平稳了一下口气,接着说:“当然,战败是徐延旭战败的,你们又不是孙悟空,不会分身术,不在前线。哎,用人决定成败啊!”
发了一阵冷火后,草草散朝了。鬼六子奕就琢磨嫂嫂的话,“战败是徐延旭战败的”,这就是说,战败的主要责任在徐延旭,不在军机处。“你们又不是孙悟空,不会分身术”,再次肯定了军机处与前线战败并无多大关系,也暗含了与太后更无关系。要命的是后半句,“用人决定成败啊”,用徐延旭错了,追究军机处责任吗?还是她用人用错了?即便嫂嫂错了,军机处你这智囊团也难脱干系啊。无论怎么理解,军机处好像都有麻烦。军机处被抓住了小辫,你腰杆子还敢硬吗?但是人家又没说怎么着你,你还得好好表现,将功补过;但是好好表现人家也不一定不收拾你,人家有言在先啊,战败是因为用人错误啊,反败为胜是天意民意,谁敢违?狠毒,真狠毒。当年要是没有我,今天这些超男能跪倒在你的石榴裙子下面吗?说不定他们要撸起裙子大干你呢。哎,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吧。谁叫自己不够风流呢?摆不平这个骚嫂嫂。接下来的日子,恭王如坐针毡,无精打采,神经衰弱。
回到家后的慈禧,愁绪像一张不可触摸的网,剪不断,理还乱。现在她更加确信了,法国是项庄舞剑,意在中国,如果当初不战,他们白捡越南不说,肯定还要图谋中国,那些穷书生定会戳自己脊梁骨;现在怎么办,已经淌了这湾浑水了还能拔出腿吗?现在不打了,法国人必定不依不饶。继续打,肯定是打不赢,因为这几次的交手可见端倪,再战败比现在还麻烦,法人肯定会变本加厉,割地赔款,我在这帮男人堆里就混不下去了,还能坐在帘子后面吗?不过就此退让,法鬼也会吞并越南,也会割地赔款,那我一样会招来一片指责声,一样没有威信了,我也不能坐在帘子后面了。没有了江山的人生还有意义吗?不过一想,打下去偶尔的捷报也是有可能的,20年前都能在大沽大败法军,何况今天已经有了坚船利炮?战胜了见好就收,也好谈判,脚底下这帮男人就说不出什么了,垂帘到底何其幸福?当然,这是一场赌。继续打,一直战败的可能性也不小。相比之下,不打,江山一定坐不稳;继续打,见好就收,坐稳江山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做个江山与共的女人,让男人羡慕吧,就赌一把了,打,见好就收!
一个艰难的决定做出了,还有下一个,怎么打,用谁打?小叔子鬼六子很能干,很有才华,但他终究是别人的男人,且他搞洋务,善外交,多幕友,风流占尽粉丝多,人气指数一路飙升。而且他中了西方魔怔,热衷于学习西方,现在是学技术,明天把西方那一套什么“民主”、“民意”套在我头上,那还了得?还有,他和李鸿章走得太近,李鸿章军权在握,一个有决策权,一个有指挥权,俩人一联合那还了得?李鸿章现在是不能撤,北洋事务还在发展中。再说他一个汉人,如果他有野心,那是满汉斗争,有一群人在帮我。鬼六子要是有野心,那他和我只是两个人的战斗,相比之下他比李鸿章更危险,留着早晚是个祸害,现在正好打了败仗,跑到老天爷哪里他也不占理。鬼六子,退二线吧,也52岁了,正囯级干部退二线有点早,但是早就早吧,抓不住这个机会,日后不一定谁叫谁退呢?找个听话的男人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借着火势跟法鬼搏一搏,然后见好就收吧。
接下来徐延旭先被革职问罪,湖南巡抚潘鼎新署理广西巡抚,王德榜署理广西提督;西线指挥云南巡抚唐炯也被革职问罪,贵州巡抚张凯嵩署理云南巡抚。赵沃、陈德贵被斩首,黄桂兰以死谢国,还有一大批中高级军官受到惩罚。
光绪的生父奕譞,一向躲在被人遗忘角落里的醇亲王忽然请世铎和奕劻吃饭。二人正摸不着头脑呢,奕譞开门见山:“兄弟们好久没有聚了,甚是想念,今天我们凑在一块,不是搞团团伙伙,而是续一下我们的宗族情。昨天太后召见我了,红河三角洲丢失,太后极为恼火,不愿和六哥唠嗑了。当然,战败是徐延旭的责任,我们又不是神仙,飞不到前线。哎,战争就是军机处在下棋啊,军机处摆上个什么棋子它就发挥什么作用。礼王(世铎)啊,没事你就多到军机处走走。”世铎和奕劻睁大了眼睛。世铎紧闭着嘴压住内心的惊喜,再进一步验证,笑着说:“七哥说笑了,我又不是军机大臣,怎么可以随便到军机处呢?”奕譞笑笑说:“太后说了,祖宗留下的基业人人都有份啊,你们不能辜负了太后对你们的那片心啊。太后是你我凡人能比的吗?别看整天躲在帘子后面,心里跟明镜似得,每个人在她心里都有一本账,这是太后自己说的。”二人听后,幸福感顿时满满的,心里默念太后英明,太后伟大!那么这两个人为何被慈禧和点中了秋香呢?
世铎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第二子礼烈亲王代善的后裔。祖父锡春,父全龄。全龄薨,世铎袭王位。因见识平常为人又最吝啬,一直闲散在府。同治初,始接替恭王管理内务府,授内大臣,后又出任宗人府右宗正。当时居京的各位王公的才华,几乎都超过世铎,奕譞偏举世铎主持军机处,看中的就是他无主见、好摆布这一点。慈禧太后能够答应下来,同奕譞怀的是一样的心思。
贝勒奕劻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奕劻是乾隆皇帝第十七子永璘之孙。初袭辅国将军,咸丰二年(公元1852年)正月封贝子。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正月,咸丰皇帝三十大寿,晋贝勒。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九月,同治皇帝大婚,加郡王衔。因善于见风使舵,逢迎讨好,深得慈禧太后赏识,得授御前大臣,旋又命在总理衙门大臣上学习行走,时刻监视恭王的一言一行。地球人都知道,奕劻性贪婪吝啬,却舍得花大价钱去收买太后身边的人,连太后最得宠的太监李莲英,都说不出他半个不字来。爱憎分明,整日琢磨慈禧太后的喜好,同治帝崩,慈禧太后命将奕譞子载湉抱进宫来,过继给咸丰为子继承大统,他第一个站出来拥护;对有异词的大臣,撸起袖子同人家拼命干,让慈禧太后真正感动不已。
奕劻回家就琢磨奕譞的话,渐渐悟出来道理,喜欢着太后的喜欢,憎恶着太后的憎恶,就是人生致胜的法宝,我做人的原则不能变!想了一宿,拉拢盛昱。
盛昱也是宗室,是肃武亲王豪格的七世孙。盛昱字伯熙,隶满洲镶白旗。祖父敬徵,官至协办大学士;父恒恩,左副都御史。盛昱乃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进士,授编修,累迁右庶子,充日讲起居注官。盛昱博学,探测经史舆地及本朝掌故,无人能及,是宗室里极少见的文章大家,有清流诤臣言官之名,与张佩纶不相上下。此时的盛昱,刚刚晋升国子监祭酒不过一月零几天。
收到盛昱弹劾恭王的奏本后,慈禧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恭王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心想,秋后我再跟你盛昱算账,现在我先把尾巴夹起来。
清光绪十年(1884年)三月十三日,当恭王从东陵祭拜慈安三年祭日返回京师,正准备进宫向慈禧太后复命时,一道慈禧太后的懿旨和两道上谕,恰在这时由内阁发将下来。
懿旨先是指责恭王“爵禄日崇,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屡经言者论列,或目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谓其簠簋不饬,或谓其昧于知人”,然后便搬出祖宗家法说事,最后切入主题:开去恭王一切差事,回家养病;宝鋆、李鸿藻、景廉等人也都剔除军机。
第一道圣旨则是公布新任命的军机大臣名单:礼亲王世铎,户部尚书额勒和布、阎敬铭,刑部尚书张之万,均在军机处大臣上行走;工部左侍郎孙毓汶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御前大臣、郡王衔贝勒奕劻,着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
第二道圣旨最是简捷明了:“军机处遇有紧要事件,着会同醇亲王奕譞相办。”
恭王默然仰天长叹,他清醒地认识到,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恭亲王下课的第二天,慈禧太后又在醇亲王奕譞的建议下发布一道上谕:阎敬明着兼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孙毓汶着兼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上学习行走。
这些军机大臣、总理大臣,都是慈禧和奕譞商定的,政治信念坚定为根本,能力为次要。
奕譞时代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