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品回收站往家走的路上,天已经蒙蒙发亮。到现在自己的心脏都在怦怦乱跳,严绯用力抓着胸口的衣襟不断深呼吸,大脑神经异常兴奋。
不是紧张,而是狂喜!
当看准心脏的位置一刀刺下去的时候,有震感从刀柄处传来,一跳一跳的,那是心脏在律动。
瞬间,一股电流从掌心迅速攀升到大脑,她握住刀子忍不住转了一圈,一圈还不够,又转了一圈。由于伤口创面增大,血液喷涌而出,溅了她满手满臂,她却是停不下来一般浑然忘我,眼中满是流光溢彩。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像是找回了丢失已久的东西。
一路都在回味这种感觉,俨俨就要把严留山抛诸脑后了。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大脑险些错乱。
「我疯了吗?」
这一晃神,痛苦的情绪又重新包围了上来,将她再次层层包裹,严绯轻轻放下攥住衣襟的手,找回了神智。
回到家,吃了几口东西洗了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严绯再次来到严留山房间。那本厚厚的资料还如几天前一样静静摊在床上,严绯走过去坐下,伸手慢慢抚摸纸页。
「严留山,你还回来吗?你还……活着吗?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再次拿起泛黄的照片,注视着照片中的三人,严绯又是另一种心境。
未来的路要我自己选,你到底想传达给我什么,你怕我心生何种怨念?
档不了风,遮不了雨,那么这些年,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究竟为我遮挡了多少风雨?严留山,你什么都不说,是为了隐瞒什么?
严绯将照片贴身收好,合上纸夹放入皮箱,拎了箱子去找宁昊。她没有敲售卖的小窗口,而是直接敲了宁昊家的门。
「婶,宁昊在吗?」
「阿绯呀,快进来!那小子上学去了,已经开学好几天了。」
严绯默默点头,把皮箱放在地上「婶,这个箱子,麻烦您转交给他,让他替我保管。」
「啊,好的,是什么贵重物品吗?」
严绯轻轻摇头,「不值钱,不过,对我很重要。请您一定让他妥善保管。以后我再来取。」
「哦哦,放心,这点小事。」见严绯点头致谢转身要走,宁婶忙道「不进来待会儿吗?」
「不了婶,谢谢您。」严绯报以一个和缓的微笑。
身体疲惫不堪,苍白的脸白得愈发透明。回到家,照旧倒在严留山床上。
她需要好好想想。
姑且先不说严留山和教团有什么牵扯,那些人又与教团有什么恩怨,或者根本就是教团的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伙人要找的一定是他。
他们显然对这边的环境不熟,需要多方打听。
严绯翻了个身。
可以试试到附近的旅店找找,也许能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信息。再者,据阿开的老婆说,之前携枪跟踪阿开的人并没有找到他家里,不过并不代表之后不会去,也许我该继续监视,一旦有机会抓到他,或者跟踪他,事情都会有突破。
强烈的倦意袭来,不知不觉,严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累。
朦朦胧胧间,严留山趁着她熟睡时悄悄走到床前。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严绯睁开眼,侧过脸看他,幽幽道:「你回来啦?」
「对不起…原谅我…」
严绯微微一笑,轻声道:「回来就好。」
「他们会好好照顾你…」
「……」
「我经常不能好好陪你…」
「你给我闭嘴!!」
严绯倏地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周围一片漆黑,看窗外,夜已深了。‘我已经睡了这么久吗?’
下一刻,她捕捉到了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接下来是转动。
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每一根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严绯几乎连滚带爬滚下床,鞋也顾不得穿,跌跌撞撞就往门口冲,‘回来了,回来了!’泪水如溃堤般夺眶而出。
顾不得呼吸,她也喘不过来气,恨不能瞬移过去拧开门把,拼命思索着第一句要和他说什么,一时间心乱如麻。
客厅正中央,严绯愣在了那里,在还有几步就走到门口的时候,愣住了。直觉告诉她,正在开门的不是严留山。那声音太小心翼翼,距离钥匙插进锁眼的时间太久,超过了5秒。
还在拧!
严绯倒抽一口冷气。与此同时,“咔嗤”一声,锁开了。时间不容她多考虑,严绯轻点两步瞬速闪进浴室。
夜幕中,一个身影悄悄飘了进来。
严绯屏息凝神,捕捉对方的动向。那人在客厅中站了几秒,开始移动了。虽然很轻,却没有逃过严绯的耳朵。他先径直走进对面严绯的房间,很快走了出来,向客厅对面严留山卧房的方向走去。
不速之客找得很细致,你能想到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他都搜了一遍,但显然没能得偿所愿。他直起腰,站在房间中央,发出「咦」的一声。
「这儿是贫民窟,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个幽幽的声音,不速之客猛然转身。
阴影中站着一个轮廓,轮廓发出嘻嘻的轻笑,阴森无比「我正一筹莫展呢,你就送上门来了。」说到“送”这个字的时候,严绯已经从阴影中冲了出来,双手握着一把尖刀瞬间就逼到眼前。
闯入者想闪身躲避,奈何他正站在床边,正是和墙壁之间的窄道。
他反应很快,立刻往床上一滚,严绯也跟着刀锋一转,“嗤喇”一声划开了对方的裤管。她不给对方一点拉开距离的机会,紧跟着跳上床面露狞笑凶狠无比,闯入者才刚滚了半圈正面朝上,刀尖就已定顶到他胸口。
刀尖停住了。
严绯被一个冰冷的枪口顶住脑门。
电光火石间,闯入者趁着一滚之势探入怀中把枪掏了出来。
借着窗口透出的淡淡月光,闯入者看清了持刀者的形貌,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短发凌乱,脸色苍白。少女眼睛挣得老大,眼里却不是惊讶。只见她歪了歪头,笑眼眯眯,面露癫狂,嘴角慢慢咧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那是厉鬼的模样。
对方开枪了。
子弹击中她的头部,身体猛地向后掀去,随之掀翻的还有她三分之一的头盖骨。被子弹带出的脑浆残渣喷到墙壁、家具和天花板上。
严绯被杀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但她还有意识。
当子弹贯穿头部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致变了,视野变成了虚影,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还没等她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脑海里突然就涌现出如海啸般的记忆思潮,严绯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脑袋又要再爆炸一次,但那要爆不爆的样子却他妈的一直持续!
头痛欲裂。
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严绯终于崩溃惨叫,七窍流血。伴随死亡解放的能力,在血液中蔓延开来,脑海中先祖的记忆也如走马灯一样灌入。接着是铺天盖地般沉重的悲伤。严绯悲痛欲绝,仰面大哭。不知哭了多久,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声音,那语气透着心疼,道:【都过去了。】
「谁?」
没有回答。
天已经亮了。
自己仍然躺在严留山的房间,还活着。枪杀她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她把手摸向头部中弹的地方,伤口消失了。严绯低头茫然地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血污仍然沾在身上。
证明这不是梦。
将紧握双拳的手展平,再握紧,再展平,不知过了多久,严绯站起身来。
她扫视了一圈室内,又望了望窗外的世界,发现并不是阴天的关系,她眼中的世界,变得灰蒙蒙了。
仿佛她站在黑暗中窥伺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