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饭吃的最压抑的就是言梓吟。
戴修川自小就吃不了辣,但以前每每吃火锅他都忍不住去言梓吟碗里捞几块肉尝尝,然后被辣的直喝水,还要抱怨言梓吟,“傻七,你怎么不拦着三哥?”
可今天,一个鸳鸯锅硬是让他俩吃出了两个世界的感觉,别说伸筷子,戴修川都恨不得换到隔壁桌去,就连方若故意把他最爱的牛肉全部倒进麻辣汤里,他都不肯抬眼看一下。
言梓吟眼看着那盘肉悉数跳了进去,还是没拦住。
紧接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第二盘,第三盘……全都被方若抢先倒了进去,言梓吟悄悄给她使了几次眼色,却只换来几个鬼脸。
方若从小就是个捣蛋鬼,这一点随老顽童方爷爷。言梓吟也实在拿她没辙。
戴修川坐在对面埋头嚼着一堆菜叶,没有牛肉总觉得食之无味。
他没有看到旁边两人的互动,但言梓吟重重踢到腿上的那一脚却让他忍不住抬了头。
对上的是同样震住的言梓吟,她眼睁睁看着戴修川把挂在嘴边的半根菜一点点送了进去……面无喜怒,好似在等她的解释。
而她已然被盯得失了声,她是打算踢方若的,可哪知抬脚的动作夸张,预备动作还没做完就误踢到了戴修川腿上。
“对……对不起……”言梓吟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要失控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是知道现在的戴修川惹不得,她就越会出乱子。
这要是对方忽然发脾气……
“你……”戴修川对言梓吟的眼神凌迟僵持了几秒,这期间他意外捕捉到了后者的慌乱,尽管只是一瞬,总归打破了那种陌生的请冷。猛然间,他早已彻骨的冰冷好似被撬开了裂纹。
这些年,她的喜怒全都包裹在一张假面下,别人想要读懂她的情绪或许只能靠猜测。
旁人都说,他戴修川恨透了言梓吟,所以才对人百般厌恶、万般羞辱,方若说他自圈自哀,父亲说他豺狼之心,就连一心向佛的母亲都劝他容人三分。
可又有谁知道,被困在仇恨里的从来就不止他一个。
言梓吟是恨他的,他深知,在她的那份清冷和倔强背后埋着深深的恨意。尽管别人不信,尽管她不肯说,但他看得清楚,这个一贯要强的女人正憋着一股劲,她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做,她漠然的神情中同样有决绝。
可笑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她缘何这么恨他。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吧,自从那人走后,她就变得不似从前。
也许,他只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
戴修川忽然觉得有些累:“你踢到我了。”
言梓吟做好了被对方无视,指责甚至谩骂的准备,却没料到来的仅仅是一句抱怨,以最简单不过的语气——傻七,你怎么不拦着三哥?!
她就这么没出息地乱了方寸:“我……”
却又被对方一棒子敲醒,“是瞎吗?!”
言梓吟蹙眉,亦有不悦:“……”
方若看完了全程,跟着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
哎,这两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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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虽是同来,但夫妻俩却是各自开车,这就又被方若钻了空子。
“傻七,我忽然想肖二哥了,我要开你的车去找他,你就坐你老公的车回吧。”她把“你老公”三个字画了重点,说完就抢过钥匙开足马力跑了,根本没给言梓吟说出那句“二哥出差了”的时间。
诺大的停车场,只剩相隔几米沉默不语的两人。
戴修川显然没有要送言梓吟的意思,吃了饭他应该还要尽快赶回韩国。尽管言梓吟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去找莫雅。
他,是她的丈夫啊……
她爱了这个男人那么多年,正当鼓起勇气争取幸福的时候,却发生了那场意外,让她还没敢开始的爱情就此夭折,也让曾经相亲相爱的几人分崩离析,一切的美好支离破碎。
而她,成了唯一的罪人……
她又何尝不怨这个男人,怨他的决绝,怨他的冷冽,可怨得再深又能怎样,时间总会将那些伤冲淡,就像搁浅的海潮,总有褪去的一刻,到那时从深处浮现的还是阳光下的砂砾。
而从她的怨恨中漫出的便是她藏匿了多年的爱。
她也曾在无数个夜里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也曾暗暗发誓明天开始就忘了这个男人。
可每每睁开眼的一瞬,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她告诉自己:就一次,就试一次,如果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甘愿放手!
她早知道,自己的婚姻终究不会幸福,可棒子不往头上敲一下怎么能确定有多疼。
结婚这么些天,她和戴修川只见了今天这一面,零问候,零争执,却让人无比疲倦。
“我自己打车吧。”她或许真的该想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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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的夜一向很静,每到深夜就告别了车水马龙,绕着主街道转一圈也不过一两个小时,快得很。
“小姐,接下来把您送到哪儿?”
“师傅,麻烦您再绕一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