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在楼下见到了夏蝉,夏蝉意味深长的看七月一眼,把七月看得心里面发毛,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拿走钥匙就开车走了
进了咖啡馆,七月同夏蝉一样,第一眼就见到了正襟危坐着的陈嘉毅,她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上下乱窜的心情,然后攥着电脑包走过去。站到陈嘉毅面前,拘谨的小幅度鞠躬,道:“陈先生,不……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不用那么生疏的。”陈嘉毅站起来,绕过七月,拉开他对面的凳子,温声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七月忙道谢谢,然后把电脑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倒是陈嘉毅将她面前的那份咖啡推给七月,说:“不知道你爱喝什么,我就点了一杯摩卡,小姑娘是不是都喜欢喝甜的?”
七月又忙着双手接过咖啡,慌乱的抬眼看陈嘉毅一眼,又慌乱的垂下视线。陈嘉毅坐在她的对面将这一切看得清楚,他嘴角不自觉的挂出一丝笑,就像是他养过的一只小猫,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整个世界。
他接着道:“从一开始看到你的作品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想法,你可以看一下我昨晚简单做的概念片。”
陈嘉毅说着把电脑屏幕转向七月,点开视频,将耳机递给七月。七月揉了一下发红的耳朵,然后接过耳机。
虽然她并没有报以太大的期待,但是这一幕还是着实震撼到了她——
这是她的第一幅卖出去的作品——《夜与玫瑰》,被改成了AR动画,在视频中虚拟的舞台建模上,短短三十秒,就展现了一朵玫瑰从出生到衰败的全过程。栩栩如生。这比播放道LED屏幕上的那种人2D动画更立体、更直观,甚至于更震撼。
七月眼睛瞬间就亮起来了,她以一种极其敬佩的眼神看向陈嘉毅,激动道:“这……这都是您做的?肯定花了您不少时间。”
陈嘉毅道:“我本科念的是动画制作,到了研究生就转AR研究了,所以这个片子不算难。不过我觉得,更难的还在后面——怎么样?要不要尝试以这种方式去结合一下?”
“可以!”此时的夏七月完全快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如果条件允许,她绝对会激动地跳起来——
在那个概念片里面,她看到了她在《夜与玫瑰》当中想强烈表达的新生与衰败,那样孤独的、哀伤的、绝望的生命的轮换。
在那一瞬间,七月忽然在慢慢黑夜中找到了一点光明和共通,让她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陈嘉毅懂她。
七月抑制不住的开心,她一扫以往的小心翼翼的谨慎,轻快道:“我给您看这次的背景画,阿成哥想把这次的歌曲串成一个故事,然后15首歌的背景图感觉是想画了一个小漫画,也都是有关系的。”
“阿成哥?”陈嘉毅听见一个陌生的称呼,皱眉道。
“就是林少溱。”七月咬了一下舌尖,道,“我习惯这么叫他了,改不过来。”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七月抿着嘴想了想,点点头,没有把陈嘉毅的询问放到心上,同时也并没有注意到他深沉的眸色。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如果真的可以用AR,那可以不用画出主人公了,阿——呃,少溱哥就可以是画里面的主人公,这样也不用让观众觉得太人画分离。”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陈嘉毅藏住自己的情绪,接话道,“普通的AR技术在现场上是看不到的,只有在屏幕面前或者是带特定的眼镜才能够看到。但我们可以尝试全息投影,不过全息投影会比AR贵得多。”
七月听得认真,飞快在网上去查AR和全息——虽然她是个搞艺术的,但是她对这种科技含量太高的东西一窍不通。
她边查着,边听陈嘉毅道:“除去造价,时间肯定也是一个问题——他的演唱会是多久?”
“还有半年的准备时间。”七月答,她快速浏览着网页词条,心里面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她看到陈嘉毅的手机一直在接受消息,恍然间发现自己似乎耽误了他不少时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不是耽误您太长时间了,您很忙吧。”
“没事。”陈嘉毅按灭了手机,他浅笑道,“他们都没有你的事情重要。”
七月听到这句话之后,好不容易因为工作的而安定下来的心又开始疯狂的跳,她觉得这件咖啡馆里面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猛地和了一口咖啡,摩卡甜丝丝的,七月第一次喝这么甜的咖啡,她觉得自己这次有一点点可以接受甜味了。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上的残渍,鼓起眼睛,但有些躲闪的看着陈嘉毅说:“我……我还是不先打扰您工作了。”
恰好这个时候林少溱给她发微信,说:【婵姐说你今天没有开车,把咖啡店的地址给我了,你这边结束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陈嘉毅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脸,手痒痒的,没忍住抬手像揉七月的头,但当他手抬到半空中,便看到七月轻微的瑟缩了一下,他眉心轻皱,转而去拿咖啡,想到了第一次见七月的时候,也是他伸手之后,七月就明显变了脸色,逃似的跑进厨房。
七月心跳根本没办法人工控制让它缓下来,她只能小口小口的吐着气,让自己收拾东西的手看起来不那么抖,看起来平静一点。
她本能地躲过陈嘉毅礼貌的过来帮他拿包的手,十分感激的在陈嘉毅面前又鞠了一个90°的大躬,道:“今天真的真的很谢谢您,这些对我真的非常有用。”
看着这么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姑娘,陈嘉毅笑道:“我说过了,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客气。你怎么走,我送你?”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七月向后退一步,又道,“以后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把他们弄出来,我一定会邀请您来看演唱会的。”
“好啊,我等着。”陈嘉毅说道,他注视着夏七月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店的门口处,然后视线移到窗外。
窗外郁郁葱葱,在一排排整齐的豪车之后,有一辆不太起眼的白色面包车,静静地停靠在树荫下。
随后他看到了七月一晃一晃的马尾向着那辆车而去,面包车的车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瘦高男人,他亲昵的拍了拍夏七月的头,七月扭头似乎很开心的跟他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陈嘉毅看得很仔细,没有瑟缩、没有躲闪。
他想到在今天和夏七月见面之前,夏蝉的那番话——
“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又什么过去,她经历过什么,她是不是正常的、健康的,就爱上了她?”
夏七月到底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陈嘉毅思索着,他又想到被夏七月亲近的称为“阿成”的林少溱,拿起手机,给杨远打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林少溱。”他顿了顿,再补充,“就是那个明星。”
杨远从来不质疑自家老板的决定,他在电话那头轻快的说:“好嘞,老板!”
此时的林少溱根本不知道他可能会被别的人查个底朝天,他正在忙着和经纪人打嘴仗。
老胖真的快要对林少溱这种自爆式的出行绝望了,他恨不得戳着林少溱的鼻子骂:“你是对你现在的曝光度抬不满意了所以要千里给那些狗仔送人头是吗?你觉得你自己热搜上得少还是你的黑粉最近太安生了你心里痒痒?我还真没见过你这赶着上门送素材的。”
林少溱说不过,干脆把帽子一拉不看老胖,老胖冷哼一声,转头看见七月在盯着他们弯着眼睛笑,然后瞬间变了一个语气道:“七月呀,今天怎么样?”
林少溱被老胖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激得一颤,他摘了帽子甩到老胖身上,道:“好好说话。”
“我靠林少溱你个瘪犊子,老子跟人家小姑娘说话关你什么事——”
眼看着一天一度的战况又要升级,夏七月立马打开电脑,给他们看从陈嘉毅电脑上拷贝下来的概念片,她简单的讲了一下想法,道:“我觉得用AR或者全息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肯定比一般的要好,并且没有其他人的演唱会用过,我觉得很新。全息观众看起来肯定是更方便,但是……会很吃技术和资金。”
林少溱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用全息吧。”
“可是……”
“害,资金不是问题。”老胖难得的跟林少溱一统战线,他笑眯眯道,“你小瞧你阿成哥哥,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林少溱白一眼老胖,决定懒得跟老胖耍嘴皮子。他懒散的靠在座位上,身长臂拍了拍夏七月的头,道:“没事,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夏七月听林少溱提过他的亲生父亲是个商界大佬,还是什么家族企业,她听得半明白半懵懂,现在只得感叹一句,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重新确定了方向,林少溱工作室的人又是一番兵荒马乱,七月跟着忙到晚上九点多,期间被林少溱生拉硬拽去吃了午饭和晚饭。她最近经常被林少溱定时投喂,在那么强的工作压力下,甚至还胖了一点。
听到要改整体的设计方案的那一刻,主管舞台设计的那个小姐姐差一点拉着夏七月当面哭出来,七月手忙脚乱的说了一堆“努力保证不再换方案”的话,才把人哄好。
等到九点多,才结束工作室的工作。她刚下楼,夏蝉的车便停到了楼跟前,夜幕温柔,让夏蝉的轮廓也变得柔情了很多——如果忽略掉夏蝉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色的话。
七月都快忘了上一次夏蝉过来接她是什么时候了,她17岁就出国了,在国外呆了两年多,直到已经回国快半年,到今天,看到了月色朦胧中的夏蝉,才有一种恍然安定的踏实感。
原来在人海迷茫中,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她、关心着她。
她脚步轻盈,上了车,听见夏蝉问:“吃晚饭了吗?”
“吃了的。”七月听到夏蝉声音沙哑,关切道,“姐,你感冒了吗?”
夏蝉清一下嗓子,一手把这方向盘,一手揉了一下额角,道:“可能是,最近感觉感冒的挺多的,你也注意一点。”
七月想着回去要看看家里面还有没有要,听见夏蝉又说:“你对陈嘉毅感觉怎么样?”
这一下子把七月给问懵了,她想到了那一次她和程红去给陈嘉毅送画,在街道上那让人极有安全感的臂膀,甚至想到了今天上午她对陈嘉毅那种强烈的共通感,还有他的眼睛,他的笑……
“他,想我想象中的父亲。”七月喃喃道,“如果我有父亲的话,应该就是他那样的吧。”
夏蝉偏头轻轻看了七月一眼,眼眸中有忍痛,思来想去,她也没有立场去指示七月远离爱,甚至她其实应该鼓励。因为童年的不幸和她那一些不堪的感情,所以让“父亲”这个角色成为七月情感上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白。
或许,有陈嘉毅这样的人,更能够慰藉七月。
她沉默一会儿,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再去找找你的父母?那个时候你小,情绪也不稳定,也不想找他们,那现在呢?”
七月抠着手指,抿着嘴角,点头轻声说:“想。我想看看我的爸爸妈妈是长什么样子的。”
“爸爸妈妈肯定特别爱你。”夏蝉道,又好像自言自语,“这天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就连……未出世的孩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