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月抱着新买回来的狗粮和食物,懒散的走在街上,初夏的阳光有一些晒,她踩着树叶落到地上的影子逆着光走,打了一个哈欠。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夏七月很乖的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听着耳机外传来的鸣笛声、刹车声、以及行人细碎的耳语,恍惚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很不真切。
耳机里放着《她曾活过啊》,夏七月已经循环播放了很多遍。但是每听一遍她的心里都会涌上一阵阵悲伤和绝望。她又仿佛自虐般,捂着心口的疼,一遍一遍的听。
绿灯亮。
夏七月挤在人潮中,慢慢走过路口,左手边是一个剧院,经常有一些明星或者乐团在这里开演唱会,再往前走一点,然后拐进一个巷子,往里走,右手边开始数八栋楼,就能见到一栋两层的浅绿色的小别墅,带一个独立的小花园,这就是夏七月和夏蝉的家。
不知不觉,夏七月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年。
剧院那个方向,传来吵嚷的声音。夏七月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群女孩子带着应援帽,手里拿着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东西,围着剧院门口拉的警戒线,此起彼伏地尖叫着。
经过剧院门口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大的阵仗。夏七月和夏蝉都喜静,在家的时候很多时间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屋子里只剩下狗横冲直撞,偶尔弄出各种响声和两只狗玩闹的时候的叫嚷。
这些女孩战斗力极强,声音穿透耳机,把歌声震得七零八落,夏七月产生了一点点好奇,摘了耳机向那个方向看去。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很容易地就看到了那个众星捧月般的人,他染着栗色的头发,皮肤白得像个小姑娘,但一双上挑的眼,给整个人带了层亦正亦邪的妖气。
用一个画手的专业眼光来看,那真的是一个极好的皮像,鬼斧神工般的脸蛋,比例正好的身材,再用西装一衬,宽肩长腿,一瞥一笑都能自带电波,怪不得让那些女孩子激动到疯狂,连她都忍不住想拿笔画下来。
她驻足在那里欣赏良久,到夏蝉一个电话打过来,她才意识到今天出去的时间有一些长了,家里的夏蝉和狗还等着她买回来的吃的续命。
她收回心思继续走,在收回目光的前一刻,她和那位美人对视了。
美人目光骤然间一亮,向夏七月走的方向看过去,直到被层层树荫遮住视线。
美人草草签了几个名字,就被经纪人和助理护着走到了车上,关上门,彻底和外面尖叫着叫“少溱”的声音隔绝开。
林少溱坐在保姆车里,头靠着窗,扭头看着剧场门口那条路,经纪人以为他是话剧演完太疲惫,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忽然听他说:“那条路,有什么居民区吗?”
经纪人反应了一下,顺着林少溱的目光也扭头看去,他想了一下,道:“前面有一条巷子,有一个小别墅区,据说是民国时期就有的,历史挺悠久了。怎么了?你想在这买房子?我去给你联系卖家?”
前几天还听少溱跟他说想买一套房。
“嗯……就问一下,买房这事儿不急。”
林少溱撤回目光,翻开手,手心上一道疤,从虎口处开始贯穿了整个手掌,从伤疤处可以窥见当时受伤时的狰狞。他有慢慢把手握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应该怎样才能找到你呢?
夏七月到家的时候,夏蝉正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狗在院子里打闹。
夏蝉长得极其有韵味,鹅蛋脸,细长下弯的眉毛,鼻梁不是很高,但是盛在又挺又翘,她的眼眸是那种纯黑色,内双,眼角微微向上翘起,每次眼波流转的时候都带着一丝天然妩媚。她最好看的地方就是她的唇瓣,丰润嫣红,像两瓣桃花,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有浅浅的酒窝。
而夏七月则不同,她是典型的瓜子脸,脸小,眼睛大,是那种杏眼,双眼皮也大,睫毛长,眉骨高,鼻梁也高,但是嘴唇很薄,双唇抿起来就剩一条细细的线,平添几分清冷,眉骨又向上挑,她不笑的时候整个人乖巧又带一点野性。长相极具攻击力。
看到夏七月回来,夏蝉拖长了声音娇声抱怨:“七月,你怎么去了这么晚?我和狗要在家饿死了。”
“那你不早一点出来买吃的。”夏七月回,她将买来的东西进屋堆到餐桌上,再拿出狗粮,剪开,倒到相应的大玻璃管里,再把剩下多出的一点倒进外面的狗盆中。
两只狗闻着味儿跑过来,夏七月蹲下来逗狗,夏蝉晃晃悠悠从楼上下来,问:“买的什么好吃的呀?”
“面包,饺子,汤圆,馄饨,方便面。还有一点鸡翅和菜。”
“好多速食啊。”夏蝉拆了一袋面包开始吃,“我觉得我们的生活方式有问题。”
“都这么吃了好几年了。”夏蝉觉得狗吃的有些干,扭头道:“婵姐,帮我拿点水来。”
“哎。”夏蝉应着,从壶里倒了水出来,和夏七月一起蹲下来看狗,“这两只怎么又胖了。”
“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喂他们吃东西,狗是不知饥饱的。”
“啧。”夏蝉有些嫌弃的看这两只狗,“真傻。”
“你跟一只狗的智商较劲干什么。”夏七月喂两只狗吃完饭,扭头盯着夏蝉看了半天,“今天有什么活动?”
“啊。”夏蝉楞了一下。
“你竟然喷了香水。”夏七月顿了顿,仔细看两眼,“还涂了口红。”
夏蝉蹲在那里怔了半晌,在夏七月准备起身回去做饭的时候,道:“今天,有个故人来。”
“来吃饭吗?”
“不用管他。”夏蝉声音颤了两下,带着两分咬牙切齿,“吃咱们的。”
夏七月收拾完摊在桌子上的东西,刚刚把速冻饺子扔进锅里,门口处就传来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来的,是一个好听的男音:“阿蝉,你是吃了不老药吗?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你不是也一样吗?听说你毕业就去国外了,看起来你不错嘛。”夏蝉引他们进来,正巧碰到夏七月从厨房钻出来,夏蝉便笑着介绍,“七月,这位是林嘉毅,前些天买了你的画。”
夏七月听闻抬眼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175左右的个头,但因为气场在那里,就不显得矮,即使一身休闲装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了一些,但是眼神中的锐利和锋芒是怎么挡都挡不住的。
她稍稍的往厨房里靠了靠。
林嘉毅朝着夏七月这里微微颔首,伸出右手,笑道:“在夏小姐的画里就见识过了夏小姐的才华,没想到夏小姐如此年轻,不枉我恳求林峥带我过来一趟。”
夏七月盯着林嘉毅伸出来的骨节分明的手,怔愣在厨房门口,侧在身体两侧的手往背后缩,瞳孔颤了几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喉咙发紧,最后只吞咽一下,抿着唇,小幅度的鞠了个躬。
在那一瞬间,夏七月想起了很多事。
逼仄潮湿的房间,有女人哭着求饶的声音,有一拳拳砸到肉体上的声音,有男人疯狂又无能般怒吼的声音。
还有一双手,每一条皱纹里都塞满了泥土,那种触感粗粝、尖锐,泥土感觉要透过皮肤进到血液里面来。
还有自己压抑的、绝望的细碎哭声。
夏七月一个冷颤,垂下眼睑,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啪嗒”一声落锁,让在门厅的几个人有点尴尬。
陈嘉毅最先反应过来,他笑道:“我觉得我长得还没那么难看吧,怎么就把小姑娘人吓跑了。”
夏蝉扯出一抹笑,但眼底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轻松,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将心里的思绪压下来,道:“进来吧。”又顿了一下,看向陈嘉毅身后一直没有吭声的另一个男人,声音冷淡,“你也进来。”
说完又看向了厨房方向,眼眸中带着一抹明显的忧色。
厨房里跟外面似乎是两个世界。夏七月靠着厨房门,背部肌肉绷紧,心跳又急又快。她大口的喘着气,眼神没有焦距般得盯着面前的锅。像一支崩的很紧的弦。
锅里水开了,饺子跟着气泡一上一下的翻腾打滚,咕咚咕咚的声音将夏七月从断弦的边缘拉扯回了现实。
腿还有一点软。七月呼了一口气,扶着墙,闭着眼睛缓了一下,再慢慢走到洗手池旁,用凉水抹了把脸。
不是他们,七月,不要慌。
没关系的,你已经,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