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相仿、有相同的不幸又离奇的身世、同为做艺术的女孩子很容易打成一片,七月和谢微月从巴黎街边有哪一家甜品好吃谈到绘画艺术,无论聊到什么话题,就算和芭蕾五官,谢微月都能接上话茬往下说。七月不得不感叹:“你懂得好多。”
“小时候看书多,所以都只知道那么一点点。”谢微月举起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个“一点点”得程度,尖尖的小虎牙露出来,甚是可爱,她看了眼时间,面上露出不舍,遗憾说道,“我晚上还有演出,要先去排练了,我们以后一定要经常聊天。”
谢微月陈恳的看着七月的眼睛,漂亮的眼中满是认真:“和你认识我很开心,和你聊天我也很开心,我们以后能成为朋友就更好了。”
朋友。
知道七月走在路上还在想这个词。不久之前程红问过她,她有没有朋友,她回答说,有,林少溱、程红,都是。可她心底这道这到底不一样,他们都是亲人,在很长的岁月中于她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温暖和感情,是她心底的善,但却不是朋友。
她一点儿都不怪谢微月,甚至对她和Kevin都有了某种浓厚的恻隐之心,从谢微月的叙述中,她能够窥得那个森严古老的家族的寒冷与恐怖。即便是她无法现在就原谅Kevin,但不妨碍她对这个金头发的男生产生一种共鸣般的悲哀。
爱上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的人,爱上一个在黑暗岁月里自己唯一的支柱,然后爱归于虚无,支柱崩塌,黑夜中最后一颗星星也不见了。这种事情有时候可以叫不破不立,但更多的时候叫做毁灭。
幸好,她遇到的人是陈嘉毅,她比谢微月要幸运一点。七月偷偷拿余光瞟身边的男人,却发现身边的男人更正在用温柔的目光看向自己,她红着耳朵尖嗔道:“你看我干什么呀。”
陈嘉毅笑而不语,倒是指了前面说:“到了。”
巴黎圣母院就在前面,静静地伫立在白云轻浮的天苍穹下,带着古老的庄严和肃穆,像一位审视着众生的老人,日夜不知疲倦的数着分秒。
七月忽然间不敢说话了,只能静静地听心脏和这座哥特式风格的暖白色建筑产生深重的共鸣。她的灵魂折服于这座艺术殿堂,甚至迫不及待的想与这座殿堂融为一体。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是跟着老师一起来,学生东一堆西一块,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躲着Kevin,心不在焉,但就是如此,这个教堂还是给了她极深的印象。
她正准备随着人流走,忽然胳膊被人轻轻一拽,她停下,听见陈嘉毅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道:“我出差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七月抿嘴一笑,双颊渐渐变得粉红,她咬着下垂,弯着眼睛看陈嘉毅不说话,只是把手放到陈嘉毅的手掌里面,握着他的手晃了晃。
陈嘉毅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软成了一滩水,反手握住七月的手,低头却不依不饶道:“光牵手还不够呢,要你回答的。”
七月原本就害羞,现在陈嘉毅又要逼着她说,她想说又不好意思,满脸通红纠结一阵之后手也不让牵了,嘟囔着:“你好烦”,甩开陈嘉毅的手。
陈嘉毅笑着跟上,他越看七月越可爱,恨不得此刻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并且暗暗唾弃有一阵还因为自己的感情不可控而要放弃七月的自己,差一点要丢失了这块宝藏。
他跟七月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永远是他最轻松、最愉悦的时候,比他前几年过得都开心。
陈嘉毅把七月揽回来,用手背蹭蹭七月的脸颊,像哄孩子一样哄道:“好啦,不想说就留到以后说。”
反正他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听她慢慢说。
七月靠在陈嘉毅的怀里,嘴角一直是翘着的,喜悦之情盖都盖不住,他们依靠着,缓步走进宏伟典雅的的殿堂,穹顶的彩色玻璃好像折射出了他们的身影,把他们映衬成五彩斑斓的模样,光怪陆离,教人迷了眼。
穹顶之下的大堂辽阔,雕饰复杂的拱形建筑排列整齐,七月向前望去,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穿着洁白的、层层叠叠的白色婚纱一步一步走向这华丽的长廊的尽头,手心温热,但是她扭头看,身边那个人却不是陈嘉毅的脸。她甚至说不出那个人的脸是什么样子,但她格外的肯定,不是他。
她被惊得一哆嗦,回过神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檀味,一颗心才放下来,陈嘉毅问:“怎么了?”
七月摇摇头,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犯了癔症,她心里面总有种种的不安定,但又说不清在哪,很快这一点点的不安也被和身边人确定关系的喜悦冲散了。她把这些小插曲甩在脑后,兴致勃勃的拉着陈嘉毅东看西看,看到熟悉的东西还会跟陈嘉毅讲解,陈嘉毅则一直安静的听着,默默地护着讲到兴奋处就莽莽撞撞的七月,格外柔情。
他静静的看着七月,她有小女孩儿特有的娇羞和活力,也有稚气。他甚至都想象不到等到她要真的出身社会之后,会不会还有这一份难得的天真。
还是说会变得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样,天真的青春一过,就变得市侩而犀利。
不过夏蝉应该会将七月保护得很好。他了解夏蝉,她认定的人,是真的谁都不能欺负。
陈嘉毅眸色渐深,他垂眼凝视着七月,伸手将七月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再她的而后,看七月粲然一笑,心底长长的叹一口气。
要是时间就停在这一瞬间就好了。
七月缠着陈嘉毅带着她也去莱茵河骑了一次自行车,此时已经暮色深重,漫天星星闪烁着,让莱茵河的河面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子。
七月骑得满头是汗,陈嘉毅那纸给她擦,笑道:“多大人了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我上学的时候,就很羡慕那些有人陪着来河边散步的人。我觉得有人陪着真的很幸福。”
陈嘉毅揉了一把七月的脸,闲散道:“你现在有了,以后我陪你走。”
七月笑着点头,她迈着大步子向前走几步,然后背着手转过身倒着走,面对着陈嘉毅,笑眼弯弯,眼睛映着星空和路灯,望向他,道:“我今天很开心。这是我在巴黎最快乐的一个夜晚。”
有人陪,还是爱着的人,这是她早两年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一整个晚上她都非常雀跃,买了好多小孩子才会买的小东西,还买了一个氢气球,是一只熊,又萌又憨。
七月抱着东西回到酒店,夏蝉躺在床上敷着面膜,抬眼瞅了七月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呀。”七月开开心心的把东西放下,拿了一个袋子出来,挨到床上,靠着夏蝉道,“我给你买了一个发箍,你看一看。”
发箍细细的,上面贴着一串碎钻,亮晶晶的,夏蝉最喜欢这种Blingbling的东西,果然她看到就眼睛一亮,接过来道:“好看。”她又望了眼七月带回来的一大包东西,问道:“你今天去儿童城了?陈嘉毅这是养小闺女呢?”
七月鼓着脸,哼一声,道:“多可爱啊。我还买了个气球。”
夏蝉敷衍道:“嗯,好看好看。”
“我今天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七月讲了谢微月给她讲的那个故事,末了叹口气道,“我觉得他们都挺……不容易的。”
“人生在世,谁过得容易。”夏蝉她收起来Ipad,揭掉面膜,靠着枕头闭着眼按摩着脸道,“都是苦中作乐罢了。”
她拿着发箍在头上比了比,问:“好看吗?”
“好看。”七月点头道,她想起什么来,下床又跑过去拿了一个礼盒,“今天微月还给我带了礼物,是她自己做的香水,我还没来得及拆开。”
夏蝉也来了兴致,坐起来好奇的看着。
七月拆开礼盒,一瓶粉色的钻石状的玻璃瓶,瓶口处用黑色的绸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瓶底还有浮雕,浮雕的小面有一个小小的,繁体字的“风”。
“我知道这个品牌,前几天在杂志上看到过,说什么国货香水的领军人物。”夏蝉掂起瓶身瞅几眼,道,“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七月想到谢微月那个“风”的匿名,福至心灵,给夏蝉说了画的事情,惊讶道:“这个牌子应该也是微月的,她说这是她自己调的。”
夏蝉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小孩儿一个比一个厉害。”
七月闻了闻,有一点清新的栀子香,淡淡的,很对她的胃口。她兴高采烈的对夏蝉道:“我真的好喜欢微月呀,我也给她买了礼物,等有机会送给她。”
七月又跑过去拿,夏蝉看了眼盒子,盒子里还有四张门票,夏蝉拿起来看,是后天的芭蕾剧vip座席,夏蝉挑眉,他们这一行人刚好四个,估计是谢微月查了,然后才送了四张过来。
看样子是一个做事情滴水不漏的女孩儿。她又看向今天喜形于色的七月,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把门票放盒子里,问七月:“你和陈嘉毅真在一起了吗?”
七月点头,指着那个气球道:“这个气球就是他给我买的。”
“一个气球就收买你了?”夏蝉有点不可置信,她也没想到七月这么好骗。
“不是,是在圣母院。”七月拿着礼物又爬到床上,道,“气球是之后才买的。我给微月买了一对耳钉。”
夏蝉扫了一眼依旧敷衍道:“好看的。你问陈嘉毅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啊?”
夏蝉笑了,颇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在:“他以为这么轻松就能抢走我妹妹吗?他做梦。你告诉他,等回了过,我必定要好好宰他一顿。”
七月道:“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刚刚体会到二人世界的乐趣的夏蝉立刻道:“不要,明早起来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自找各自的男朋友去。陈嘉毅后天就要走了,你不多陪陪他。”
“也是呢。”想到同行来的人里面,就医生一个单身狗,七月可怜道,“医生也太惨了一点。”
此时在楼下正享受着香槟和私人spa的医生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奇怪的想着这大热天的怎么可能会感冒,又准备回去泡一杯板蓝根喝。
然后第二天,跟医生同行的所有人都收到了一袋板蓝根,医生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所以格外开心道:“昨晚我打了几个喷嚏觉得可能快感冒了。咱们大家都喝点板蓝根预防一下哈。”
他盯着两对情侣的目光,咳了几嗓子,装模作样的做好感冒常识普及之后,甩甩手走了。
边走边想,这年头单身狗牌医生真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