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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芋头糕

不用参加高考的顾南佳着实过了几天潇洒的神仙日子。

以往总是早出晚归,把自己深深藏在课本知识后面,现如今,突然松懈下来,她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被压迫得久了,要么对其俯首陈臣,要么一旦有机会,便会迅速反弹回原本的模样。

顾南佳就是后者。

这几天,顾稹跟王黎去国外参加朋友婚礼,凑巧就给足了顾南佳放松的时间与空间。她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好不容易有机会做回真正的顾南佳,何不快哉!

这日,顾南佳一直睡到中午,懒懒醒来后就缠着李妈给自己做芋头糕。李妈拗不过顾南佳这个磨人的小丫头,只得暂时放下手头的活,乐呵呵的钻进厨房给大小姐做好吃的去了。

顾南佳也闲不住,滴溜溜的跟在李妈身后,暗戳戳地伸出小手攥住了李妈的衣摆,吓得李妈猛地一转身,“害!小姐,你可吓死我了!”

李妈摇着手,作势要赶顾南佳出去:“您就等着吃好啦,厨房里乱七八糟的,要脏了衣服的~”李妈虽是家里的佣人,但顾南佳从未把她当做外人,始终待她如亲人。李妈身上有一种让人踏实心安的东西,仿佛妈妈般的温暖。

“不要!我要跟着李妈~”顾南佳鼓起腮帮子,屏着一张小嘴儿,无辜的瞪着眼睛望着李妈,活脱脱一个让人不忍心责备与拒绝的乖小孩儿。

李妈无奈,宠溺的揉了揉顾南佳的头,从厨房架子上取下一条新围裙,温温柔柔的套在了顾南佳的身上,“好啦,这下不怕啦~”她在身后拍了拍手,满意的盯着自己刚刚系好的蝴蝶结。

李妈把顾南佳安顿在离火远远的地方,叮嘱她不要乱动,免得受伤。顾南佳乖巧的应了下来,坐在高木椅上,悠闲地荡着双脚,手里抱着刚刚李妈给自己温好的牛奶,小口啜饮着。

李妈像是不放心似的,不时回头看一眼顾南佳。

顾南佳被李妈弄得有些想笑,歪着头,调皮的朝着李妈伸了伸舌头,宽慰她:“您放心吧,我就坐在这里,不动,一动不动。”说罢,顾南佳伸出右手,举到了头顶,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来,“保证一动不动!”

“扑哧——”李妈禁不住乐出了声,“行啦行啦,大小姐,我可得赶紧给你做芋泥糕了,不然,可是要饿到我们大小姐咯!”

李妈转身又开始专心的鼓捣芋泥去了。

顾南佳坐在旁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被视线拉长的李妈,心里有种踏实的感动。如果,这个时候有妈妈在,该多好啊!

顾南佳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莫名其妙怎么会想到妈妈了呢?“妈妈”于顾南佳而言,一直是个缺席的角色,久而久之,她也就自觉地不再挂念妈妈。最近一次,想起妈妈还是她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她见到过妈妈,后来,各种琐事缠身,许久也没再梦到过。

有时候,顾南佳会怀疑,自己对“妈妈”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纯粹的爱。上一世,倍受欺负的时候,是妈妈给了自己唯一坚持下去的希望,她固执地以为即便不存在,也没人可以否认妈妈是爱着她的;可偶尔,她也会微微怨恨,如果当初妈妈没把自己生下来,这百般的折磨与无尽的委屈,是不是就与自己毫无干系了呢?

她不喜欢继母王黎,可很多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她无比渴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如王黎般的妈妈,呵护自己,疼爱自己。

我要不是顾南佳该有多好!

要是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有着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做一个普通且平凡的人,该有多好!

想到这儿,顾南佳突然觉得牛奶凉了之后有些腥气,原本好好的心情也受了牵连,止不住的沮丧。

她默默的把杯子放回到桌台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笑自己天真幼稚,都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干嘛还要去幻想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呢?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际遇,命运的安排总是有它的意义。

顾南佳悄悄的沮丧了一会儿,看着李妈忙碌的身影,不忍给她添堵,便偷偷拾掇好自己的心情,掩盖起这不可说的小心思,双手托着下巴看李妈忙活。只见李妈的双手熟稔地在锅碗瓢盆间穿梭着,像是一个女王在指点江山,举手投足间带着沉稳的自信,不大一会儿,芋泥的香气便钻进了顾南佳的鼻子里。

“哇——”

顾南佳贪婪的呼吸着带着芋头香的空气,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李妈,还要好久哇!”她的双眼闪闪发光,欲望从其间偷偷溜了出来。

“马上,马上!”李妈笑呵呵的应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弯腰从碗柜中抽出一个洁白的圆盘子,擦拭去上面的水,小心翼翼的把刚刚煎好的芋泥糕盛了出来。

“吃的时候要小心烫哦~”李妈轻轻的把一盘冒着热气的芋泥糕放到了顾南佳的面前,一脸慈爱的叮嘱她。

顾南佳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儿,对着吹了一口气,夸张的“嗷”一下丢进了嘴里,轻轻咀嚼两下,一瞬间,口腔里充斥着一股滑腻软香,甜绵醇厚的芋泥在嘴里慢慢化开,和着喷香的猪油,顾南佳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根本不做挣扎,便缴械投降。

好奇怪,人的味蕾好像也是有感情的,对于那些带有人间温情的食物总是格外的迷恋,那记忆轻易不会被磨灭。

芋泥糕是李妈的拿手绝活。芋头切大块儿,上锅蒸熟,趁热加入一大勺精心炼制好的猪油,让猪油在氤氲热气中缓缓化开,与芋泥充分融合;随后再放入提前腌制好的肉丁、火腿丁,这个时候李妈还喜欢往里面放些马蹄碎,再把各种调料挨个放一放,拌一拌,均匀搅拌好后,便倒入模具,放入冰箱冷藏十分钟,好方便切成大小均匀的糕块儿。到此为止,制作芋泥糕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第二步,则更需要耐心。平底锅刷一层薄薄的油,中火预热三十秒,随后便把切好成块儿的芋泥一一放入煎,一分钟、两分钟,一面、另一面,直到表面变成诱人的焦黄色,即可盛出装盘。

顾南佳喜欢吃李妈做的饭,但迄今为止这道芋泥糕依然是难以超越的存在。她每每缠着李妈给自己做,都喜欢坐在旁边看着,她能从烟火气中感受到幸福,当火舌舔着锅底,渐渐把芋泥糕的香味儿送出来的时候,她的快乐会在那一瞬间翻倍。

“是谁走过山川湖海,却囿于厨房与爱。”

在这艰难的世间,会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你困于烟火之中,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吧!

顾南佳胃口极好,没多大一会儿,盘子空了大半。站在旁边的李妈看着吃得正香的顾南佳,心里既满足又心疼。

“砰!”

厨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撞到墙后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顾南佳诧异的抬起头来,想知道是谁如此这般冒失,连带着李妈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笑容停滞在脸上,眼睛里有几分惊慌。

“李妈!我在外面喊你,没听见吗?”

王幼晴气呼呼的站在厨房门口,黑着一张脸,对着李妈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吵。那架势十足的像个无赖泼皮!

“欸,二小姐,您找我什么事?我刚刚在厨房忙着……没听见……”李妈忙不迭地回答,好让王幼晴的怒气消一消。一时间,李妈有些手足无措,竟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只好徒劳的不断在围裙上擦着双手。

“大白天的,躲在厨房干什么?”王幼晴烦躁的扯了扯腰间的裙带,双眼在厨房里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周,最后定格在顾南佳的脸上。顾南佳此刻的心思全在李妈身上,压根顾不上去回应王幼晴的敌意。又是她!王幼晴白了一眼顾南佳,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你是我们家的佣人,是保姆,别真以为待得久了,就真能变成顾家人!说到底,还不是爸爸给的钱多!”

王幼晴语气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她向来对家里的佣人不热情,总是自觉的跟他们划清界限,好保持自己居高临下的尊贵。平日里,她倒也没说过多过分的话,今天,许是顾南佳刺激到她了,几句话听起来格外刺耳。

李妈愈发不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勉强克制住没让眼泪掉下来。李妈性子软和,对于一些不愉快的东西也能逼着自己接受。

看着如此困窘的李妈,顾南佳心里一酸,她不能让李妈受这样的委屈!

“哗啦”顾南佳把面前的盘子一推,一只骨瓷小勺受到冲击,从滑溜溜的桌面上飞了出去,“啪”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凄凄惨惨的撒在地板上,乍一看,挺像是一朵洁白的小花。

王幼晴被顾南佳的动作吓了一跳,她默默吞了吞口水,不甘示弱的瞪向顾南佳。

顾南佳轻轻拍了拍手,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回瞪了过去,她决定要给王幼晴点儿颜色看一看,“王幼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顾南佳感觉到李妈在桌子下悄悄拉了自己一下。她偏了偏头,看见李妈正拼命的摇着头,无声哀求着,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李妈不想顾南佳跟王幼晴起冲突,她知道一旦被顾父知道,受责难的还是顾南佳。这孩子本就命苦,何苦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受难?

顾南佳不忍心继续看着李妈,“李妈,不怕,我倒要看看她敢怎么着。”简单安慰了李妈后,她转头恶狠狠的瞪着王幼晴,在心里认真的盘算着如果王幼晴继续不识趣的话,自己到底要不要越过李妈,替爸爸好好教教他的小女儿如何说话。

这边,王幼晴被顾南佳盯着心里发毛,愣了半天,知道自己再讨不不到便宜,便撂下一句“你等着”,仓皇逃开。

顾南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对着李妈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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