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幼晴刚到顾家的时候,最开心的是顾南佳。
她很喜欢这个妹妹,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弯弯月亮,细看的话,她总觉得王幼晴的眼睛里藏着一只小狐狸,在狡黠的笑着。
“小晴,你会一直陪着姐姐吗?”
“我喜欢跟南佳姐姐一起玩。”
幼稚儿童喜欢一个人似乎总是没来由的,大抵是不该会有龃龉的两个人,总是会有些惺惺相惜的成分在吧。尽管顾南佳偶尔会听见家里的佣人一脸促狭地说王幼晴抢了自己的爸爸、继母霸占了这个家这样的话,她也并不介意。
如果她可以一直待在阳光里,那么何必要去关心背后的黑暗呢?
顾南佳从未主动对这个世界抱有恶意,但,善良总是先被攻击。
顾南佳所期待的“好日子”,也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月。
王幼晴突然就不愿意跟自己玩了,还会学着别人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自己,说她是“扫把星”、“灾星”。一个一个难听的字眼,从一个10岁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并不会显得幼稚可笑,反而会带来更加真实的伤害。
顾南佳情愿把这些当成是王幼晴对于陌生环境的极端反应,可继母王黎则让她清楚地认识到,顾南佳从此再没有家了。
按道理来讲,一个成年人的恨意是理智的,尤其是在面对着孩子的时候。可优雅如王黎,面对顾南佳的时候屡屡失控。她并不清楚,自己对顾南佳抱有的到底是多余的恶意,还是刻骨的恨意。她只是每每在看到顾南佳的脸的时候,会有那么一刻的失神,等回过神的时候,便是恨。
对于王黎来说,她其实不需要做些什么,便能轻易摧毁顾南佳对一切未来的期盼,比如,让她重新陷入孤独。
很快,顾南佳失去了与王幼晴的昙花一现的友谊,连带着,失去了自己喜欢的娃娃、新衣服,当然,还有爸爸。
不过,王黎深谙人与人之间你来我往的相处之道,为了公平起见,她费尽心思回馈了顾南佳。
于是,顾南佳一次一次被丢进那个脏乱且黑的阁楼储藏室。
她害怕,闻着带有灰尘味道的空气,她好像变成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咪,又脏又臭,也没有人关心,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再去花园嗅一嗅清晨迎着太阳盛开的喇叭花。
记得有一次,她被故意遗忘在那个储藏室,整整两天。阁楼里的光永远都是黯淡的,灰扑扑的,蒙着一层厚厚的土。那是是个被阳光瞧不起的角落。顾南佳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从心怀希望到失望,直至最终绝望。她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好像看见了妈妈。
幸运的是,顾南佳没能成为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她最后的火柴还没来得及划掉,就被温暖唤醒了。
她以为会是爸爸救了自己。结果,是许叔。
如果她真的死了,爸爸会不会难过?
顾南佳甚至都不敢去求证,她怕。
后来,顾南佳慢慢习惯了王氏母女那些细碎的折磨,大的伤害、小的委屈、不大不小的难过,她都默然接受了一切。天真活泼的少女逐渐被磨平了棱角,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吞咽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有的时候,顾南佳根本不如一只流浪的小野猫。
她从来没想过反抗,尽管有的时候实在是很疼。她只是担心,如果自己不受了这些磨难,父亲的第二个家也会被自己毁掉。
她已经欠了顾稹一个家。
然而,她错了。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顾稹一直都是知道她所遭遇的一切的,只是很理智的做了个旁观者。
顾南佳决定去死的时候,是25岁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