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融雪在小溪中歌唱着寻觅,
我找到了你,让我情不自禁唱出歌声;
我将跟随你徒步远行,
在险峻的路上既不踌躇,也不怀着妒忌
看那些悠闲的人,他们不了解
损伤也不认识荆棘;我渴望歌唱。
这你赐予我的恩典——在崎岖的小径上,
阴影重重,我已迟缓地久久徘徊。
我是你的侍者,鞍前马后地效忠,
像古老的民歌里唱的,我拥有信物,
你疲倦的脸色,陡然由黑变红。
在往昔,我会忍受你扑啄的鹰;
此刻,我只能收集你说过的话语,
在计时钟里把它们慢慢敲出叮当声。
2
谁认为爱情是一种奖品,用丝绸
和香料包起来收藏,直到被浪费为止,
希望温柔宁静的色调会停留,
丝绸不缠结,香气也不失?
这样是过分聪明的愚蠢,
谁对着黄金般的春天把自己遮蔽,
将看不见眼前的太阳,
也无爱情召唤甜蜜搅动的血。
爱情就该趁活着时花费;爱情是
一支蜡烛,要对着黑暗燃烧
超越我们高耸的影子;别长久地
把玩、测试和取笑它;请安静,留意
那迟缓的人必定怎样将欠债还清
当一星火花绽放于渴望的灯芯。
3
“来窗前。”他说,紧挨着,
站在月光里。那是纯洁的月亮,
小而白,一小片白云就把它盖住,
我们知道星星的火花不久会降落。
我们的披肩是寒冷的空气;
能闻着霜冻味道,呼吸是结霜的雾,
如闷烧将熄、虚弱的火之幽灵,
我俩都不激动,默默无语。
在远方雷声隐隐的音乐里,狮子座流星雨
突然混合,美与疯狂搅和在一起,
我们看见徒然绽放的蓝菊,
惊呆地站在窗里,
永远钉住,旋转着,猛烈而遥远,
在一颗疾飞的白星的长矛尖。
4
然后,不是金子、银子和铁,
而是科林斯青铜,我们的爱情被焊接
成一张盘,一个摇摆的车轮
那被永远摧毁的戒指,仿佛在地狱里
拉达曼迪斯[4]把一面铜锣敲响,
在秘密会议中召唤所有死者,
依旧盘旋在尘世,那重复的歌将飘荡,
然而数百年流血,一如既往。
这种爱情,最珍贵最永恒,
不是柔软的熠熠燃烧的黄金,
也无迅速耗尽的银子光泽,
很快就要伤痕累累,饱经风霜而苍老褪色。
而今从利剑碎裂的蛮荒土地里,
我们将科林斯青铜在双手间托起。
5
有人说,我也为任何测量自豪,
并自以为是国王的品性,
不参与生活,也无任何乐趣,
发现活着是贫乏的事情。
有人说,我决不会因为害怕
某个更热切的渴望而泯灭一个渴望,
而且,伴随着,我会被遗弃,
而且,被遗弃了,还会被诅咒。
纵然我骄傲的金属擦亮了,
嘲笑对象是我的头盔和自大我的无袖外罩,
黄铜铠甲暗地里锈蚀了,
自从我把剑密封于剑鞘,
并撒谎来维持你的爱,又乞讨又偷窃,
纵然我被车轮碾碎。
6
如今痛苦仿佛被雕刻在青铜上,
微不足道的时刻来了又去,
任何将它拖延的计策都徒劳无益,
任何要给它穿的伪装是必然的方式。
我已观察,就像在碎裂的玻璃中,
某个美的碎片;我已见过快乐的污点
在痛苦的弧度里变成棱镜一般,
而那对于任何情侣应已足够。
亲爱的,我不会用我的照料挽留你,
虽然那是我的权力;我只想,
弄清你如何被损伤又被缝合,
会拯救你的悲愁,限制你的哭泣,
而且将手指放在命运之上
令这一刻无限延长。
7
不要让迫近的忧愁动摇我们,
因为每次悲伤使全部悲伤增多,
押沙龙[5]吊挂在树枝上
比他在多年前的吊挂更沉重,
在一阵黑风中模糊地搅动;
我们的愚蠢被绞死;爱情可爱的冒险
被责难,仿佛爱情本身有罪;
我们的忧愁摇摆于盘绕的计策。
让闪亮的头发被剪掉;他吊挂得太久了。
未获得的苦涩的悲伤!哦,押沙龙,
树枝太粗;圈套太厉害。
旧岁去了,接踵而来的是短暂新季节。
因为所有眼睛,因为好奇的人们看见,
这中毒的沉重死者在树上吊挂得发黑。
8
此刻,当你看见你的全部容貌
映现于我眼中的深切凹雕
如水映倒影,你必定知道
我是忠诚的、易变的,而且不明智。
在记忆里我像年幼的猎犬
一样忠诚,而一旦他爱时
太易变,虽然他,另一个春天,
在一个新主人膝上等待满足。
吹口哨召唤我走上岁月的通道,
我将认识你,并起身走来。
因此当我应该哑且聋时
我将留意幽默,不顾眼泪。
在其中我看见我最不明智,
让你了解我的真相,怀疑我的谎言。
9
这曾是我的梦:我们老了,死去,
绕道来到某个被遗忘的地狱。
我们站在那里,下垂的罂粟花
在水仙中间渗出苦涩的奶汁。
某种慢性的曼陀罗饮料已使
我们麻醉、倦怠;昏昏欲睡,
然而我们的渴望未被抑制,甚至
在忘川里,甚至在忘川的拘留中。
倦怠而迟钝,充满奇怪的不安,
我们在淡漠、漂流的群体中移动,
也不认识在那里的其他人。
沿着那未受祝福的朦胧原野
我听见你的低语,“哦,亲爱的幽灵!”
而我只能亲吻空荡荡的空气。
10
你记得吗,亲爱的,风车转动,
温暖蓝色的深空,宝石蓝的
库雅马卡[6],当你和我在学着
说甜蜜的话语,发誓我们是真的吗?
而且有完美的平静,三两句话,
在蓝色的水边我们一起漫步,
如今爱情的水晶圈套破碎了,
我们已抛弃风车天气的平静。
我为一个季节保留嫉妒的财富,
不像变暗的一颗星,或点亮的蜡烛,
而是像一个梦;我有充分的理由
珍惜爱情,那么清楚地记得:
你低下闪亮的头,我们的歌,歌唱结束,
风车在阳光下缓缓转动。
11
曾有太多的音乐和高兴的声音,
在南方月光下同性恋们闪亮的头,
分离的心在冲突的路线上航行,
相遇,纠缠,唱着疯狂的曲调。
于是我们出去,当夜晚是新娘的,
慢慢爬下西面台阶,来到海边,
被那些奇怪的潮汐诱惑
那在畅流深处沙沙的骚动声。
曾有太多的孤独和星光
属于两个忘记如何相爱的人。
在遥远的光下已变得不确定,
迅疾地在舞者中然后我们移动,
彼此看见过去另一个人的肩膀,
莫名地如释重负,理性,更老。
12
此刻,蓝色谜语般的黄昏使来自自我的
阴影溶解,而自我来自单纯的幽灵,
我得到的一切是朦胧的,而且失去,
这些我的仙女的希望,在最精确
最有理由的时刻做的错误决定
在飞蛾之光中化为乌有。现在我知道
一个新突变;枯萎,我变成
另一种力量的形象。
我永远是一个半法律动物,
是教自己改变的时候了。
在这里黄昏呼呼响,而黑血山楂花
这夏日玫瑰令暖风陌生,
我将停止思考,而且
将融入冬天的雪。
13
如果我用一面筛子滤去魔甘娜[7],
从她的静脉里获取紫罗兰色灵液,
那是靠它我会活着的护身符,
没有爱也没有学会让自己在锁链中。
受洗并被命名在那仙女的血里,
聪明地跳过关于结晶的问答,
我会出去,凭借忠实和善良,
走向剥夺空间和时间的抽象之美。
失败的魔甘娜,有爱情和死亡,
这些诗行移动在算盘之上,
随我的每次呼吸上升下降,
沿着从死亡到爱情的电线滑行。
甚至连同这些,似乎好像我跟黄昏一起
站立,一颗黑珍珠在我空空的手里。
14
曾经我们为哭泣而会称自己太骄傲,
但最终我们是痛苦的懦夫。
对着时间爬行的安逸光彩,
我们贮藏朋友间的一点温暖。
我们从高高的未被践踏的空间而来,
我们是一颗晨星上至高的神
随着风在呼呼响的地方聊天、散步,
因旅行那么远而变得谦逊而沉重。
岁月太渴望我们;岁月已拿去
诞生之痛留下的勇猛碎片
而我们已忘掉被遗弃的火与冰,
我们无法记住被剥夺的东西。
鸟儿啊,你们在灌木丛和荆棘里呼唤、哭泣,
请告诉我们从出生到那个世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