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覆灭,部族里的老人们都牺牲了,满目疮痍。
纪宁灰头土脸的从碎石块里爬出来,站在原地,看着本还欣欣向荣的燕山部族变成血水一滩,黄土一捧,涌出无限的悲凉与愤恨。
父亲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纪宁像家的方向奔去,意料之中的一片废墟,所有的家仆都遭了毒手,一步一步走过,颤着手给大家阖上双目,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执意着不肯落下。
身后传来响动,纪宁转头望去,见一幼女立在皑皑白雪之上,身上白衣仿佛与苍茫白雪融为一体,面色苍白平静,眸中空无一物,只有握紧的拳头曝露了她此刻的悲愤。
幼女打量了纪宁一番:“家毁了。”
纪宁不说话也不出声,警惕的盯着这个看样子只有五岁的小女娃,修行者不能以外貌判定年龄,他一直记着父亲的教诲。
幼女跳到纪宁面前,伸出手:“逝者已矣,伤感无用,可愿跟我走?我给你一个新的家。”
纪宁默然无言,说无触动是假的,但他更明白世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人好,就算有,也觉得他没那个运气能碰上。
“你要带我去哪?”幼女能出现在这毫发不伤就证明其实力在自己之上,她若要执意带他去哪,那么他毫无反抗之力,倒不如问个头再作计划。
唤出飞剑,坐了上去,幼女拍了拍剑身示意纪宁上来。
纪宁犹豫了下,还是站了上去,左右他也没别的路好走。
“纯阳宫。”
飞剑冲天而起,吓得纪宁抱住幼女不敢撒手,好一会儿适应后,察觉到姿势的不雅,纪宁又慌忙撒手,幸得幼女拽住他才没从剑上掉下去,毕竟是在高空,掉下去不是说着玩的。
“抱着,再掉下去不管你。”
没法子,纪宁只得抱着幼女,小小的身体软软的触感像布娃娃一样,还散发着一种好闻的清香,怕是她的体香吧,纪宁享受着这刻的柔软暖帖。
华山之上纯阳宫,不同于燕山的北国风光,此间的白雪皑皑透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冷孤寒。
清秋是凌雪阁的掌事,亦是坐忘峰主的唯一侍女,平日照料着坐忘峰主的生活点滴,所以当她看见坐忘峰主带着纪宁回来时,嘴张得都快塞下一个鸡蛋。
“师父在主峰吗?”
迅速回答:“宫主出去了,不在宫里。”
幼女点点头,把纪宁推到了清秋面前:“以后他也住这儿。”
清秋讶异:“峰主可是要收他为徒?”
幼女没想瞒着,遂点头。
纪宁炸了:“你根本没说过这回事好吧!”
幼女瞥了眼纪宁,指指天:“我的峰,”又指指地,“我的房,住就拜师,不住就滚。”
纪宁语塞,她说的有道理没法反驳,而且他现在确实无处可去,这个小女娃很强,跟着她说不定能早日变强,给燕山同胞们报仇!
幼女离开后,清秋拍了拍纪宁的肩,状似安慰:“看开点,峰主人很好的。”
纪宁抽动了下嘴角,别以为我没看见你那憋笑憋到抽筋的嘴角,抬头,纪宁问出了他想知道的事:“她到底几岁?还有叫什么名字?”
不想清秋突然僵了一下:“……具体多大除了宫主无人清楚,宫主说峰主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那她就是小孩子。”
清秋从木格里拿出一套弟子服和手牌给了纪宁。
纪宁蹙眉,追问:“她叫什么名字?”他有教养知道这样很失礼,但他就是抑不住心底那个声音,特别想知道她的名字。
清秋眼睑微垂:“说来惭愧,峰主她没有名字,宫主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取名这种事无人可以代劳。”
“峰主是被人丢掉的孩子,去哪找父母?又谈何取名呢,宫主收她为徒封她坐忘峰主,大家都只好称她一声峰主或者师姐师叔了。”
纪宁不可置否,纯阳宫主的那套说辞他是赞同的,世上无名的乞儿何其多,能救她一时,却无法替代她失去的父母之爱。
幼女步入寝室,窗边木架上摆着一排盆栽,种着野菜似的蓝紫色小花,她一棵棵的抚过,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什么至宝似的。
她不是没有名字,只是她的名字不可与外人道也罢了。
她的名字就是这种长得像樱花的蓝紫色小花的名字,是她爹爹为她取的,也是她娘亲的生辰花,
叫——蓝繁缕。
蓝繁缕娇弱,她却喜爱至极,可能是因为这是与娘亲唯一有形的牵绊了吧。
万花苑,整个华山花开的最多的地方,是纯阳宫的一方景色,可惜不供外人参观,因为这儿是宫主祁进的住处也是他的私人花圃。
刚一听闻祁进回来了,蓝繁缕就迫不及待的奔过来了。
蓝繁缕踮脚张望,祁进好像也带了个人回来,不过这不重要,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忏悔道:“师父,我去晚了,没能阻止……”
“无妨,尽人事听天命。”祁进如往常般平静无波。
“师父,我带了个孩子回来,是燕山部族的,叫纪宁,我想把他……收入门下。”
“嗯,照常走个程序吧。”
蓝繁缕眨眨眼,祁进这么平静她是没想到的,连点惊讶都没。
“师父,你不反对?”
“为何要反对?”
蓝繁缕站起来:“不对,师父你这反应太不对了!跟话本子里讲的完全对不上!”
给了蓝繁缕脑壳一瓜蹦:“让你少看点话本怎么又不听?”
捂住脑门,委屈的噘嘴:“还不是太无聊了,打发点时间嘛!”
跨出房门,方才来时跑得太快,竟是完全没看见这儿什么时候多了只雪白大狗,小孩子的天性瞬间被激起,扑住了雪白大狗。
大狗身体瞬间警醒,发觉只是个想要摸它毛蹭它毛的小毛孩子,才忍着没把她甩出去。
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雪白大狗被蓝繁缕折腾惨了,它的主人还未醒来,它实在没心情同小孩子玩闹。
“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叫你大白咯!”
“……”
“哎?不回答吗?那我叫你大白咯~”蓝繁缕抱着雪白大狗的脖子蹭呀蹭。
“不可胡闹。”
祁进的声音传来,蓝繁缕缩了缩脖子,依依不舍的放开了雪白大狗。
“师父……”委屈的想掉眼泪。
“……他有名字,也有主人,他的名字叫白水泽。”
蓝繁缕抱回去,作死般的问道:“跟妖王白泽是亲戚吗?”
祁进眉梢一挑:“想知道?你可以亲自去问问。”
瞧见祁进抬起的手,蓝繁缕吓得肝胆心儿都在颤,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不用了!”
埋进白水泽的毛里,搂紧了它,笑话,她要真去见了那白切黑,爹爹都来不及救她!
茶客厅,纪宁蓝繁缕相对而坐,清秋为他们沏好茶。
“你带我回来,是想要什么?或者说燕山有你想要的东西?”
蓝繁缕撑着脸颊,看着清秋摆弄茶道的一道道繁复的工序,好半响回答了三个字:“雪凝晶。”
纪宁皱眉,燕山有这种东西?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等你变强了再回燕山找到雪凝晶交给我,算是结了我们这段缘……雪凝晶对我很重要……”
纪宁面无表情,心底暗暗记下了这句话。
“师父回来了,这次的招生也就开始了,我跟师父通过气,以你的资质成为内门弟子绰绰有余,然后我在选徒仪式上要了你,这个流程就算走完了,记住千万别崭露头角,我可不想你被六脉护法抢去。”
私下里,纪宁又问了遍清秋纯阳招新的规矩。
第一名可以自行选择师父嘛?
“纪宁,你就听峰主的,低调些,若是真抢的话,峰主是抢不过六脉护法的。”
纪宁站在论剑台上,睥睨着下方的景色,她待我是真心,传我功法,教我修心,我能回报她的不过一次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