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礼乐声起,府门口霹雳吧啦的放了一阵的炮仗。
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盯着游廊的一端。我轻轻移了两步,方便能更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景。
不一会,游廊拐角处,几个打扮喜庆的小丫头和麽麽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曼妙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火红色的嫁衣,胸口位置用金线绣着一个繁复喜庆的图案,盈盈一握的纤腰,用一条坠了珍珠的腰带束紧,串了白玉珍珠的流苏,一直垂到脚面。身后逶迤拖地的大红烟纱裙,手挽软纱,头戴金色坠玉的薄纱遮面,看不见容颜,也觉得这身段,这姿态,这气质定然是个一等一的绝世美人。
待到人夸过门坎,进了堂屋。有人拿了蒲团放在地上。
唱报之人站在一旁,说道“拜别父母,叩”
新娘端端正正的跪下,轻轻磕了三个响头。
坐在上首的美妇人,想站起来搀扶,又被一旁的麽麽制止了动作。便一边含笑的点头,一边用手帕擦着留下来的泪。
“再拜家中至亲长辈。”又是一声唱报。
新娘转过身来,对着薛老太太俯身弯腰行了一礼。
薛老奶奶也是一边笑着说“好,好,好”,一边老泪纵横。
这场景多多少少有些让人感动。无论是大厅中,还是院落中都有不少人轻轻按压了下眼角。
“吉时已到,启程回宫”唱报的人依旧面无表情的发着指令。
守在一旁的丫鬟麽麽便走过来搀扶着新娘转身向门外走去。
“乐儿!”坐在上首的妇人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喊一声。跑了两步就被唱报的人拦了下来。
“有劳公公,我想,我想再和乐儿说几句话!”妇人流着泪说。
“夫人还是别为难小的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唱报之人冷冷的回话。
新娘停了一下,听了此话。便由人搀扶着向门外走去。院里迎亲的队伍也跟着一起陆陆续续撤出了门外。
“乐儿!乐儿!”夫人一边喊,一边还想在后面跟着。被一旁的麽麽拉住了。
“夫人,别难过了。小姐是去享福的。等皇家礼仪完成,按照规定小姐就会接你去宫里小住一段时间。你就安心等着吧!”麽麽小声的劝慰着。
一旁的薛老太太也是同样被身边的人安慰着。等到队伍完全走出了院门,众宾客才开始放松下来。
薛安平则随着管家,小厮开始招呼着厅里厅外,院落里所有的客人。脸色依旧有着苍白,却不见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平和有礼的对待祝贺的众人。
因为女客与男客的宴席也是分开的。薛夫人则领着众女眷往遮了花幕的小院走去,我便又跟在了灵月身后,小白见此便摇着扇子自顾自的走开了。看他那模样,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跟着灵月与众家女眷一起坐了一会,听了一会你来我往的祝贺,羡慕之辞。我们早早的退了席!
我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出嫁的人,叫做薛灵乐,是灵月同父异母的姐姐。而现在的薛夫人根本不是灵月的亲娘,是姨娘扶正的。
难怪灵月与这位薛夫人之间毫无交流。彼此之间仿若“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
我不懂这些内宅恩怨的相处之道,便听过、了解了就行了,没有多问多说什么。
灵月见我如此,也只是笑笑。我们转过走廊,来到一处偏一些的花厅。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家人了,真是万幸。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灵月拉我坐下笑着说道。
绿芷放了茶和糕点。我便不客气的拿了一块绿豆酥吃起来。
“伤口早就结痂了,毒也应该是压制住了,这段时间都没有不舒服。你不用担心。咳……咳……”我冲她笑笑,没想到居然噎住了。
“你倒是慢点,又没人和你抢。”绿芷在一旁递给我一杯茶,一边着急的给我拍背。
“嘿嘿……主要是有点饿了,早上在客栈光顾着看迎亲队伍了,都没顾上吃早点。”我同她解释道。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人多点,架势隆重一点,队伍长点而已!”绿芷瞪我一眼说道。
“绿芷!不可胡言!”灵月不高兴的嗔了绿芷一眼。
“本来就是嘛!”绿芷不甘心的嘟嘴
“没关系的,你别怪她。其实,她也没说错什么,的确是人多一些罢了,只是,我从未见过娶亲的仪式,所以,才会这般好奇。见过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见绿芷嘟着嘴一脸委屈,我觉得有些不忍,便为她解释道。
“阿漫!那是皇家的迎亲队伍!在我们没有正式取得学院认可之前,我们便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国城民,就得遵国法,守家规!你虽不是我东灵人氏,但是,在此期间,你也一样要遵守这些!如若有冒犯皇家威仪的事情或者言论发生,你的家族也会因此受到不好的影响!你才找到家,你定然不希望为家族带来不好的事情对吧?”灵月拉着我的手,很严肃的告诉我。
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些因素在里面!她斥责绿芷,不仅仅是因为她取笑我,更是怕她祸从口出!也借此告诉我!言行举止都不能落人话柄。
“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我认真的点头。
“小姐,我也知道错了。”绿芷嘟着嘴说着,眼里都是委屈,嘴里却念叨开来:“我就是为小姐觉得委屈!她不过一庶出的小姐,老太太与姨娘却把家里一大半的积蓄都给她添置了嫁妆!明明小姐你才是真正的嫡小姐,如今却被她顶替了殊荣。老太太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她与姨娘设计好的,却没有半点追究,如今还让她这么风风光光的出嫁了!根本就没有半点为小姐你的处境想过。没听到刚才那些人都称呼您为‘二小姐’么?我就是不高兴,就是难过!”
听了绿芷的话,我的眼眶也红了!虽然不懂家门内宅的勾心斗角,却为了绿芷这小丫头的忠勇而感动。
“傻丫头!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啊!”灵月为绿芷擦了泪,笑到:“再过几日,我便要随破军一起前往学院,以后我的路便是修仙问道。也算是了了我多年以来的心愿!这些世俗名誉,财产权利于我本就没有多大意义了!我娘死得早,我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父亲能够安享晚年,正终寿寝。而我注定不能长伴父亲左右,这薛家嫡小姐的名头,是我自愿给出去的。这薛家的一切我都愿意不要。只盼望着姐姐能够感念家里对她的疼爱,日后可以多多照护家里。不然,今日我为何要在前院与众家小姐周旋。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而已!只有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薛家嫡小姐就是薛灵乐。那么,我们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才会尘埃落定!各有各的归宿,这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轻轻浅浅的笑语,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过我的心头,让我的心也更加清明澄澈起来!
“小姐!那你会带我一起去学院吗?我想和你一起去!”绿芷吸了吸微红的鼻子,嘟哝着。
“按照规定,学院是不允许带仆从的!绿芷,你应该想想你以后的路。毕竟你也是修士”灵月看着绿芷,很认真的说着。
“小姐,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一辈子跟着小姐。如果学院不允许带丫鬟,我就去学院做杂役,我打听过了,学院里也招收杂役的。”绿芷一听,噗通一下就跪下来着急的说着。刚收好的眼泪,吧嗒吧嗒又流了下来。
“唉……傻瓜!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做仆人吗?你身上有灵力,修炼比我还要快一些,你就没想过原因?你就不想去找你的父母?”灵月叹了口气徐徐的解释道。
“我不去!我的命是小姐救的,如果不是小姐,我一定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了!我不想去找她们,她们既然狠心丢下了我,必是不愿与我相认的,我又为何要去惹人不快?”刚刚还在哭泣的绿芷,一下子就变得冷冽起来。
“你这傻瓜!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她们放下你,定然是有她们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我也不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上有灵力,你可以像我一样去参加学院的新生招募!你应该做为绿芷而活,不应该再是谁的丫鬟或者谁的仆人过一生!你现在懂我的意思了吗?”灵月拉过绿芷,耐心的给她说着。
我的心似乎也被她的话打开了一条缝: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那我的父母呢?她们是不是也一样很爱我?我不见了,她们是不是也会很着急?很难过?是不是会四处打探我的消息呢?
“阿漫?阿漫?”听到有人喊我,我这才回过神来。
“你会去参加学院的新生招募吗?”见我没有回答,灵月又问了一声。
“哦!我要去啊。”我抛开其他念头说着:“到时候,我们三个又可以在一起了。”
“谁要和你在一起了?我可没说要去伺候你!”绿芷在一旁嘟嘴。
“哼,那你就别去了。到时候,我就跟着灵月一起修仙问道,踏遍千山万水。到时候,我给你写信!”我逗她。
“哼,谁要看你的信了!我灵力比你还强呢!就你这灵动初期的实力,要真有什么麻烦,还不是得我们保护你。”绿芷不屑的说。
“那以后就有劳绿芷姑娘照拂了。”我立刻站起来学着那些文人的模样,给绿芷鞠了一躬。惹得她一阵脸红,抬手便要打我,被我躲了过去。
我们三人便这样,躲在这一处小亭嬉戏打闹,聊天直到日暮。
有些人从一开始认定了是朋友,便是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世事如何无常,她们之间的友谊只会越来越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