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墨无话可答，呼吸困难导致头脑发懵，一片空白中惧到极致了反而不怕了，心一横，也看得开了，反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尽想往对方肺管子里戳，什么痛说什么，骤然拔高了声调，“是，为了您的千秋大业，死一两个人算什么？当初为了逼退奉恩辅国公，您蒙着眼睛为虎作伥，江南蝗灾的受灾百姓全为您的海清河晏做了铺路鬼！再多一个张二算什么？”
皇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手直哆嗦，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角弯起讥讽的弧度，气得冷笑，“图家压着消息，朕知道的时候已经闹大了，不借机拉下奉恩辅国公，来，你教教朕该做什么？朕若是能随心所欲地差遣江南官吏，赈灾济贫，为何还要扳倒图家？朕是吃饱撑着了？！”
一连串的逼问压倒了初墨，她哑口无言，瘫软无力，歪斜着侧坐在地上，两手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又恼火又羞愧。
皇上从没生过这么大气性儿，板着脸气得青白，“从头至尾你就没信过朕，只知道忙着里应外合给叛军头子通气，你这样的人简直死不足惜！来人！将罪人季氏打进刑部大牢！”
初墨真的哆嗦了，对着皇上恣意叫嚣的时候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了，怎么可能不怕呢？谁不怕死呢？刑部大牢是什么生不如死的地界儿，是个人都听过个七七八八。
是她犯了错，对不住皇上的信任，但她没得选啊，要是再来一回，归义伯夫妇她还是得救，得啦，她就是这要死的命。
唯一后悔的，是不知方才什么样突如其来的勇气，让她一个无才便是德的后宫女子能自信满满地揣度皇上的意图，皇上和奉恩辅国公你来我往的明枪暗箭，她怎么可能会明白？
初墨被猪油糊了的脑子忽然想通了，悔不当初，只能心甘情愿地跪了下去，向皇上叩别，“妾身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皇上背过身去，根本不看她。
御前侍卫冲进来，一边站一排，领头的知道初墨是谁，偏过头低声道了不是：“季小主儿，对不住了”，命左右拿下。
……
反手捆着把人当犯人一样押到刑部大牢，不能提皇上要杀归降将，只能全推到毒杀熙嫔的事上。
闻讯而至的刑部尚书发了懵，一名宫妃毒杀了另一名宫妃，宫里有内务府，有宗人府，有冷宫，有精奇，轻有笞刑拶刑，重则刑舂赐死，什么时候轮到刑部管这事儿了？皇上口谕做不得假，可跟着赶来的御前总管段中贵话里话外却不是要严惩的意思，到底怎么个处置法？
段进诚老神在在地同刑部尚书过了礼，笑得和蔼，“陈大人，犯人已经带到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陈清河额头突突直跳，大半夜的闹得鸡飞狗跳，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屈身抱拳，拿捏着试探，“犯人，唔，季氏，无视王法，草芥人命，按例应处斩……”
段进诚摆摆手打断陈清河，“哎，关于下毒之事，宫里还没查得清楚明白，不急。”
陈清河有了底，“既如此，犯人季氏暂且单独关押，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处置，您看如何？”
段进诚真诚地笑了笑，“这是陈大人您的老本行，我可做不了主。”
那就是不能慢怠了，陈清河头疼不已，大牢里哪有舒适的地方供着这尊打不得骂不得的大佛娘娘？匆忙领手下收拾出了平时狱卒换班休憩的地方，铺上段进城不知从哪儿带进来的白棉铺盖，拿刀架围了一圈，四周围上帷帐，就算是个临时牢房了。
初墨进了牢房转了一圈，死到临头了干脆乐观些，“嘿，段中贵，您瞧，我是不是开国以来头一位下刑部大牢的宫妃？”
刑部大牢里臭味熏人，段进诚捏着鼻子叹息不止，“奴才估摸着，您应当是开国以来刑部大牢关押的头一位女犯人。”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总是独一份儿的，初墨对能多活一日充满了感激之心，“牢里污糟，您快回去罢。”
段进城想安慰她几句，告诉她等皇上过了气头上，他再去替她求求情，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喝腰告退，“小主儿您好生保重身子。”
初墨摇摇手，坦然笑着告别，“嗳，您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