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起,叶轻宇便一直在老头儿那儿接受训练。蒙其关照,与其余人相比他得到的资源最多,接的任务最少。
但即便如此,他的经历在同辈人中也算得上出彩了,可他却从未遇过能让他如此心悸的人。
不是修为,而是气机。
眼前摔倒在地的男子戴着一副白框眼镜,面色惨白,对被撞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却自然而然地透着一股凶狠。
浑身上下毫无修为的他,竟能让叶轻宇这样的人也感到一丝危险。
他暗中调动着识海内的金色元力,地上那人若是有丝毫异动,便会毫不犹豫将其击杀。
然而……
“没事……没事……”男子轻轻握住叶轻宇之前想要搀扶的手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下次先生还是多多注意些,我有急事便先走了。”
说完他就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叶轻宇收回布满全身的元力,看着那个阴冷的男子飞快地离开,有些不明所以。
男子这样急忙离开,仿佛是对方撞了他而不是他撞到了对方一般。
算了……他摸了摸头朝着西街走去……
西街正对着城门处有一座酒楼,最初是官府所盖,后来被帝都来的人收购了去,几十年的经营之下,已是西部城区乃至整个帝都都排得上号的酒楼。
这座名为“西来”的酒楼高有一千六百余尺,全靠着帝国传来的技艺才得以建造。在其最顶层的厢房内,能眺望看见整个西城区和城外的赤骨之森。
此刻,就有两位贵客透过最顶层的窗沿,看着远处的景象。
“三弟怎么有空请我来此吃酒?近来应该很忙才对。”一位带着淡淡书生气的中年男子从窗外收回目光,拿下戴着的老式眼镜哈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朝着对面的人问道。
“哈哈。来找二哥吃酒,也是三弟我要忙的事之一。”对面的“三弟”则身着紧身黑衣,外面绑着一些轻甲护住要害部位,全身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却又隐而不发。
“哦?”中年男子一愣,继续擦着眼镜没有再问话。
黑衣男子见他不再言语,冷笑道:“二哥知道三弟为何而来吧?”
“不知。”中年男子戴回眼镜,拿起酒杯轻酌一口。
“不知?”黑衣男子依旧冷笑,也拿起酒杯,却是一饮而尽。
“那三弟就说清楚!”
“二哥应该知道当今的楚域上至陛下,下至百姓最重要的是什么吧?”黑衣男子紧了紧双拳,“是并入帝国!是达到当初帝君定下的标准。”
“我自然知道。”黑衣男子的气息开始有些紊乱显得内心不太平静,中年男子却一直沉着心,淡定地回答。
“知道?知道你还……二哥还任那件事儿传遍帝都?”黑衣男子面露不满。
自帝君与楚王定下协议之后,楚域与帝国之间交流甚密,许多壁垒都被打破。近些年来,随着许多帝国的技术开始逐渐传入楚域,一些新的行业和老行业的变革出现在了楚域的帝都,其中就包括传媒业。
这位中年男子名为朱新,掌握着整个帝都最大的新闻社,也是整个传媒行业最重要的话事人之一。一些重大的事会不会报、怎么报都要经过他的手。
“一个权贵强抢民女、杀人灭口的事儿罢了,我社报的多了,陛下也没说什么。”朱新淡淡地说着,“这些年来因为这些烂事儿下来的、进去的甚至死了的还少吗?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那也没法儿。”
“怎么?三弟认识那个犯了法的人?”朱新微笑着抬起头,盯着黑衣男子。
“哼!”黑衣男子脸色一青,干着嗓子说道:“二哥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我是认识他,也与他私交甚密,但这不是重点。不管他是谁,敢犯这种事,尤其是现在这个关口,就没人能救得了他,让他以死谢罪都不为过。可是二哥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为何?”朱新问道。之前是那气话,他知道自己这个三弟的为人,为人豪爽做事果断,喜爱结交好友却不会徇私枉法,断不会做出包庇的事。
但做了这行这么久,他明白这个行业的特殊性。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因其他缘由,只能低调地将犯人绳之以法而不能将犯情公之于众,这类情况他也不是碰上第一次了。但往先遇上这种事,都会有人知会他一声。
“为何?”黑衣男子急了,“我派人送去的密信不是说的明明白白的吗?二哥是看不明白?”
“密信?什么密信?”朱新一愣。“我没看到。”
“你的人有问题!”
“你的人有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即两人都面色阴沉,一丝凝重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
沉默了许久,朱新才重新开口道:“先把你在密信里写的说一说。”
黑衣男子拿起酒杯,倒上酒,“这次强抢的可不是什么民女,她是二十年前被关进去的那个男人的女儿。”
朱新脸色微变。
“被杀了灭口的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黑衣男子苦笑道,“你还记得那个之前被你们立为青年领袖的,那个出身于平民的书院学生吧,就是他。听说二人关系还很亲密。”
朱新低下头,暗自叹气。那个学生他见过,出身微末却心态阳光,浑身充满着朝气又才华出众,资质过人,一身修为也是年轻一辈中的顶尖,如此被杀害了实在是可惜。
可以预见,此事会遭到年轻人们以及书院多大的反弹,更何况被抢的还是那个人的女儿。
二十年前将他关进去本就非议众多,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进去,谁都治不了他。
二十年前他的女儿刚出生不久,他愿意进去说不定就是为了他的女儿,如今他女儿出了事,他的旧部还有他自己,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沉思了一会儿,朱新忽然问道:“让我别报出去是你的主意还是陛下的?”
“是我的主意。陛下正在准备一些重要的事,没有时间管这些。”黑衣男子举起酒杯不停喝着。
“不报有不报的好处,报也有报的好处……”朱新低着头,右手食指在桌上不停地敲着。“该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不声张也拦不住。至于将来舆论场上的风波……就交给我吧。”
“话说回来,那个犯事的到底是谁?”
“你也认识。”黑衣男子轻叹:“陛下的侄子,也是掌管军机要务最重要的三位大臣之一,白云山。”
“他?”朱新低吟道,“他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就在这种紧要关头?”
“有确凿的证据显示是其得力部下所为。如今帝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是他所为也好,被人陷害也罢,不重要了。”
进入帝国是最重要的事,此事也非一人可为,非要全楚域上下一心全力以赴不可。眼下紧要关头出了这样的事,即便不是白云山所为,他是被人陷害的,也要算他个识人不明的罪。
更何况,群情激愤之下,又有谁会相信他是被人陷害的?为了大局,只怕……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得禀明陛下。”黑衣男子起身抱拳,“回去还要仔细查查,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安插细作……哼!二哥也是,你我二人的手下总有出了问题的,也许都有。还是查查,小心为妙。”
“嗯。”朱新轻声应道。他得好好想想这件事会如何在舆论场上发酵,自己又该如何解决,还有手下的那些人……
正当黑衣男子离开后,这位社长苦心思索之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朱先生?朱先生?”
“怎么了?”朱新起身走去,打开门见是酒楼老板,问道。
“楼下……楼下有对年轻男女在闹事……说……说是在报社没找到,便……便寻至此处要找朱先生您……讨个公道……”酒楼老板喘着气,该是急忙跑来通知的。
朱新皱着眉,心中想道:“又出了什么事儿?”
思索片刻,他便拉着老板走向电梯,“先下去见见吧。”